方公公迈着小步走在前头,俞楼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俞楼四下看了看,这条路上基本没有人走,除了一些在宫里当值的太监宫女。看来方公公这是带自己走了另外一条道。
“俞少爷,那些官家子弟们走的大道路程相对较长,这条小道虽然僻静,但是路程短,俞将军他们还在等你呢,老奴就自作主张带俞少爷走了这边。”
俞楼颔首,表示知晓。
再往里走,长盛便不得跟进,于是就跟着另外一个太监去侯着了。方海参带着俞楼正欲穿过长廊,俞楼忽觉身后有人,他回首一看,顿时愣住了。
顾南渊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两人离得有一段距离。八年没见,顾南渊长得越发高大,也越发俊美了。今日他身着一身黑色长袍,金色的纹路勾勒出惟妙惟俏的图案,大抵是一直待在京城的缘故,他的皮肤白得不像话,一双含情脉脉的眼,亦如八年之前一样灵动美丽,那份被隐没在黑色里的紫色依旧吸引俞楼。
顾南渊的头发被高高的束起,发冠左右两旁各垂下一串琉璃珠,此时忽然吹起了风,琉璃珠串不安分的摇动着。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经方海参这么一提醒,俞楼才回过神来。
“臣见过太子殿下。”
“俞少爷这几年是长得越发俊俏了,难怪一回京就让那些小娘子们念念不忘。”
顾南渊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
“你先回父皇那里去吧,孤带俞少爷去见俞将军。”
方海参不敢有他,微微欠身退下了。
俞楼拿不准顾南渊在想什么,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俞少爷倒是绝情,这八年间哪怕是回京,也不曾想过要看孤一眼。”头顶传来顾南渊的声音。
“太子殿下可严重,您日理万机,臣不敢打扰。”
听见这话,顾南渊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俯下身子,和俞楼对视戏谑的说道:“是不敢打扰,还是不愿见孤?”
俞楼抬手抚上顾南渊的肩膀,一丝讶异从顾南渊的眼里闪过,却是动也不动直勾勾的盯着俞楼。
“自然是……”
俞楼手腕发力,一把推开了顾南渊。
“不敢打扰了,请太子殿下自重。”
俞楼抬脚就要往前走去,顾南渊却从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俞少爷哪里话,孤不过是太久没见你,想同你叙叙旧罢了,你怎的就这般薄情?”
俞楼将手抽了回来,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太子殿下若想叙旧,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只是此刻家父还在等着,臣确实无心叙旧。”
顾南渊笑着,走上了前。
“听俞少爷这口气,看开是打算长期留在京城了。”
他拍了拍俞楼的肩膀:“父皇很是赏识俞少爷,想来会在朝中给俞少爷安排份不错的差事,今后你我同朝,孤久居一人,可算有个知心朋友了。”
说完,一把拉住俞楼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俞楼挣扎了几番也没挣扎出来,手腕上传来痛感,俞楼干脆放弃了抵抗,任由顾南渊拉着往前。
将俞楼带到后,顾南渊就离开了。宴会马上开场,俞景他们带着俞楼就往宴会走去,等到众人落座后,皇帝和太子才姗姗来迟。
“本次本就是给俞将军一家和楼兰公主接风洗尘的,大家不必过于拘束,玩得尽兴即可。”皇帝顾元柏虽久病缠身,但身上威严倒是丝毫不减。
宴会开场就是一些助兴的歌舞,各家子弟相互交谈着,气氛倒也其乐融融。酒过三巡后,皇帝忽然点了俞楼的名,俞楼放下酒杯,跪坐着朝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手撑在膝盖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俞楼。
“朕听闻你八岁就只身前往大漠,勇气可嘉!”
俞楼俯身一拜:“皇上谬赞。”
“朕看你一表人才,处事不惊,看来那大漠的风沙和走石不仅没击垮你,反而将你磨炼得越发有血性,好啊,这才是大安的男儿该有的模样!”
皇帝龙颜一悦,底下的人纷纷跟着附和。
一直沉默着的顾南渊开了口:“父皇所言极是,俞少爷这样的人才若是不在朝中为事,怕是朝堂的一大损失。”
闻言,俞照揽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哪怕知道在这场鸿门宴上,阿迟是必定要留下的,但是在听见皇帝和太子这样一唱一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气愤。
皇帝闻言假装生气。
“这可不可,俞少爷自小便是大漠翱翔的鹰,朕要是让他留在朝堂,不是亲手折了他的翅膀吗,况且大漠也确实需要俞少爷这样的人才,无论在哪儿都是为我大安做事,这样一来又何谈什么损失不损失的。”
“父皇说的是,是儿臣唐突了。”
俞楼微微呼出一口气,等这父子俩唱完双簧,心里暗骂一声才拎起衣袍起身,走上前跪在了大厅中央。
“不满皇上,臣此番回来,不打算回大漠了。臣的母亲这几年来,一个人打理着将军府的事物,因为操劳过度落下了病根,臣夜夜难眠,悔恨自己没尽到一个儿子该尽的职责,所以臣想留在京城,谋一份差事,一来好好的照顾母亲,二来想为大安尽一份绵薄之力。”
俞楼说得合情合理,将一个孝子和忠臣的人设打出,就算是皇帝也挑不出什么破绽。
皇帝听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俞少爷此番重情重义,朕十分赞赏,又怎能不如你意呢?恰好,锦衣卫这边,缺个同知,你要是不嫌弃,就来吧。”
俞楼闻言,又朝皇帝磕了一个。
“臣,谢主隆恩。”
接着,皇帝又把目光转向俞景。
“俞卿,你觉得如何。”
俞景朝皇帝行了个大礼。
“臣,谢主隆恩。”
锦衣卫同知,官居三品,仅次于指挥使,既对得起俞楼将军之子的身份,又时时刻刻被皇帝和锦衣卫监视,皇帝这步棋走得很漂亮。
俞楼领了旨后,就回到了座位上。皇帝达到目的后,不再将目光放在俞家这边,而是开始和楼兰公主闲谈起来,不久后以龙体欠缺提前离了席。
是啊,戏都唱完了,还有什么好留的?
俞楼抬手给自己斟酒,恍惚间觉得有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抬眼望去,果然看见顾南渊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接着他看见顾南渊的嘴动了动,无声的对着他说了句话后,笑着也离了席。
俞楼读懂了那句话: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