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糖画

    “池舒,池舒?”姜附子靠在路边的灯柱上,侧着头看正在发呆的女生。

    池舒“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刚刚说什么?我走神了。”

    “我说,这舞狮几点开始呀,是不是快了?”

    “谁知道呢,也没个公告什么的。”夏逸搭话,又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拿着狮头的演员正往场中走,指着那块喊:“好像要开始了,我看见演员出场了。”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钟,灯会五点开场,地点在创意园内,入门要交十九块九的门票钱,一天之内不限出入次数。池舒和姜附子、夏逸几个来得早,便先在外面的广场转转,正好赶上舞龙舞狮表演。

    姜附子眼尖,隔着老远都能看见正在台子后边做准备工作的舞狮人员,梅花桩被他们一一检查,个个神情庄重。

    “咚咚!”

    “锵锵!”

    几道锣鼓声从场中炸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舞狮团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试音,汹涌人海无比默契地朝着场中央聚集。

    夏逸简直要跳起来:“快快快!我们也去,不然没位置了。”

    他身高腿长,看着瘦肌肉却很有力,硬是从身边一群男女老少中挤出一条路来,顺畅地把池舒连带着自己都给塞进了内圈。

    姜附子紧跟着,见状一笑:“行啊你,开的这道还挺宽,没怎么退步嘛。”

    夏逸嘴角一歪,银白色耳钉在街道两边红艳艳灯笼余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一开口就是那股熟悉的爽朗潇洒的语气:“那是,咱们可是一辈子的‘三剑客’,不管去哪儿都由我来开道。”

    他伸出手,突然做了一个摇滚手势,从三个人的头顶高高舞过,大喊:“使命必达!”

    池舒和姜附子笑起来,笑声被淹没在锣鼓声中。

    四周有人尖叫着:“开始了!开始了!”

    夏逸扳着池舒的肩,把她带过身,嘻嘻哈哈地说:“你就安心看,我找的这是最好的位置。”

    池舒点点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猛然跃起的硕大狮头,狮头下的男人一步跳到了梅花桩上,几道锣声过后,狮身又紧跟着上桩,开始有规律的跳转、翻越。

    “好!”

    “精彩!”

    狮子悬之又悬地在桩上扑、滚、翻、擦,有一次前空翻的爪子几乎伸到夏逸这边,引得四周惊呼声不断。

    池舒眉心猛跳,那一瞬间浑身血液都发凉,心脏从未如此有力地想要跃出胸膛。她长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

    舞狮好看,但她不能再看下去了。

    池舒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扭头看向正看得起劲的两人,“夏逸,附子,那边有卖糖画的,我去看看,你们有想要的吗?”

    姜附子一愣:“你不看了?不喜欢吗?”

    “是不是……”夏逸稍稍迟疑,猜测她是身体吃不消了,但见她脸色白里透红,精神也很好的样子,又不怎么能拿准了,“要不我陪你去吧,反正表演快完了。”

    “不用不用,我就是想买个糖画吃,你们继续看,一会儿回来找你们。”

    姜附子松开搀着她的手,“那好吧,我没什么想吃的,你买自己的就行,有事打电话。”

    夏逸只好点点头:“那我们看完去找你。”

    池舒慢慢从夏逸的视野中脱离。

    从热闹走向寂寥一向容易,这次没有夏逸开道,她也很轻松就出了人群。

    夏逸头脑清醒地注视她离开。

    “别看了。”姜附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飘飘仿佛置身事外,“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怎么也不会属于你。”

    夏逸转过身,只能看见姜附子留给他的后脑勺,声音淡淡的:“还是看点该看的,抓点抓得住的吧,至少这些记忆是你自己的,永远也不会离开。”

    听起来有点儿伤感,不知道是说夏逸,还是在说某个不在场的谁。

    “老板,你家这生意怎么这么好啊?”一对小情侣笑着问。

    正在熬糖稀的女人翘起嘴角,搅着锅里的麦芽糖,声音响彻云霄:“我们家这口子三代都卖糖画做糖人,绝对没有任何添加剂,参加过老多比赛了……”她一推身边的男人,男人就抬起头笑笑,抿着嘴角画出一只惟妙惟肖的琥珀色孔雀。

    几个年轻人大喊:“是吗?那我们可得尝尝了。”

    “放心,绝对物超所值,不好吃不要钱嘞。”

    “哈哈,那行……”

    老板娘插科打诨,男老板只管闷头画画,这对组合显然对了大家的胃口,摊子周围排出两条长龙。

    池舒前面正剩下五六个人,她眼见男老板又画出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旁边的小孩激动得又蹦又跳,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给老板夫妇一顿猛夸,乐得老板娘直喊要给他们抹零。

    池舒也跟着笑起来,冷风阵阵,她哈了口气,把手揣进大衣兜里,摸到了冰凉的手机外壳,鬼使神差般掏出来“咔嚓”就拍了一张照片。

    等她回过神,这张照片已经显示发送成功,传送到了另一个地点,叶幸的手机屏幕中。

    “滴滴”两声消息提示音。

    池舒的心脏猛地一跳。

    “看起来很好吃。”

    “你在买糖画吗?”叶幸问。

    池舒打字:“对,这里能做很多款式,你有想要的吗?”

    “我还有两分钟到,你买的什么,我跟你一样就好。”

    池舒扫一眼价格栏,简单的动植物十五一个,稍微复杂一些的二十多,前面那对情侣买的是立体糖画,最漂亮也最繁琐,四十块钱一个。

    “今年是狗年,我准备要一只小狗。”

    “好,那我也要这个,一会儿把钱给你。”

    “嗯,我等你。”

    摊位前的老板娘抬起头,池舒开口:“阿姨,我要小狗形状的,要四个。”

    “四个呀,你一个人可吃不完呐!”

    池舒笑笑:“阿姨您放心,我跟朋友一起吃。”

    “哦,那可以的呀。”

    男老板动作麻利,池舒只等了几分钟,四副糖画就都到手了。

    她转过身,正要找块空地去等叶幸,就被眼前乌泱泱的排队大军惊得一愣。

    刚刚排到自己……还剩几个顾客来着?

    五六个?

    这会儿围观的起码得有二十个人了,池舒从前往后一瞄,估计有一半都是来看热闹的,这对夫妻跟顾客有说有笑,任谁都想来听听他们在讲什么吧。

    幸好自己来的早,不然要排好久的队。

    “你好,借过一下。”

    池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左右手各拎着两副糖画,她怕沾到别人身上,尽量侧着身子从间隙往外走,远处天色昏昏暗暗,间或传出烟花在空中爆裂开的“啪滋啪滋”声。

    池舒低着头看路,一不小心撞在不知道是谁的胸膛上。

    “对不起,我……”

    她本能就要道歉,可仰起头却看见叶幸寂凉如水的眼睛,沉默着与她相对,似笑非笑。

    “没事吧?”

    “没事,这儿人太多了,我刚刚光看路了没看人,你疼不疼?”

    “不疼。”叶幸说着,领池舒从人群里面走出来,两人站到路灯底下,橙黄色的灯光一打,他们的身形影影绰绰。

    叶幸低头看她手里的糖画。

    “这里……有我的的一份吗?”

    “当然了。”

    池舒笑笑,把最大的那副小狗糖画给他,“这两个是小逸和附子的,他们在那边看舞狮,应该也快结束了,我们去找他们吧。”

    “好。”

    迎着人流,几个人聚到一处,夏逸扫一眼手机:“时间差不多了,去找剩下的人吧,八点钟这边有打铁花表演,到时候我们再绕回来呗。”

    众人点点头。

    和池舒几人选择同一集合点的还有刘月月他们,大家约定五点钟在创意园东门集合。

    没过多久,就看见他们来了。

    首当其冲的是杨连浩,大冷天穿一身羽绒夹克,浑身上下孔雀开屏,看得出头发刚刚洗过,左边的刘月月被他骚扰得不胜其烦,右边的赵晨阳倒是一片平和。这三个后面,紧跟着李鹤如和齐浩然,于半夏蹬着小皮靴打扮得俏丽明艳,苏宁玩着手游缀在最后。

    “怎么样,没迟到吧?”赵晨阳问。

    他们一伙人住的小区相隔不远,就一起打车来了。

    池舒笑笑:“没有,现在才四点四十,大家来得刚好。”

    于半夏:“你们不会一直在这儿等吧?没有去转转?”

    夏逸走近了,回:“已经转过了,刚刚这边表演舞狮来着,挺精彩的,你们没赶上可惜了。”

    “是吗,早知道就早点来了……”苏宁打完一局,抬起头,眼周一片黑眼圈。

    “半夏不是说八点钟广场有打铁花表演吗,到时候一起来看这个吧。”李鹤如开口。

    “也行。”

    赵晨阳有点儿幸灾乐祸地朝苏宁吹了口气,给他吓得一哆嗦,“让你在家拖拖拉拉的,下次不敢了吧?”

    苏宁缩了缩脖子,摇摇头。

    大家就全都笑起来。

    “门好像要开了!”齐浩然喊了一声。

    “快快快!我们也去排队。”一群人浩浩荡荡跑过去,勉强占据了前排。

    大家随着人流往里进,走到一盏巨大的孔雀灯下。十几米高的蓝孔雀,每一根羽毛都缠绕着好几条幻彩灯带,半黑的暮色掩映下冷然的气质一览无余,脚下碧色青山与朱红框架一衬,顿时吸引了所有人都目光。

    李鹤如在一旁站定,感叹:“好壮观呀,连斑纹都这么精致。”

    “要跟这盏灯合照吗?”池舒转身,“我帮你拍。”

    “可以吗?”

    “当然。”

    “你们要拍照?”于半夏听到了,从另一边悠悠走过来,她正在欣赏周围的十二生肖旋转花灯,这边的灯种太多了,让她眼花缭乱。

    “我有相机,给,用这个。”

    池舒接下,笑着说:“半夏,我一会还你。”

    “不用。”

    于半夏低头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折叠的打光板塞给她,“我今天可是做了全套准备,你用吧,我还有一个。”

    她向几人挥挥手里的装备,这才施施然离开了。

    池舒扫一眼她去的地方,赵晨阳和刘月月也在那里,这会儿正围着一个巨型的赛博朋克风千手观音侃侃而谈,就连对这些娱乐性物质向来不怎么感冒的齐浩然都有些看呆了眼。

    于半夏过去后,苏宁继续他的打光业务,那一块传来的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像极了春天疯长的野草。

    池舒唇角掀起,三两下把相机调好,正要找个合适的打光角度。

    叶幸踱步到她身边:“我来吧,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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