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巳说的小溪并不远，娄鸢扑腾两下翅膀就到了，她直接停在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她把衣服放在一块高点的石头上，以免被打湿。
娄鸢没把原型化得太大，鹰隼的大小，在浅水里还不至于淹死。
她正洗着呢，听见后面传来有东西在水里扑腾的声音。
娄鸢还以为是什么山间小兽不小心掉水里了，回头一看，竟是一只拖着长长鱼尾的鲛人。
不久前被腐尸追杀的经历仿佛还历历在目，娄鸢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还以为鲛人一族已经全在那蠃母山下的洞里了。
鲛人一族修炼得当后是可以将鱼尾变成双腿的，眼前这条显然还年轻，只能泡在水中。
娄鸢正想振翅飞走，谁料那鲛人直接朝她跪下了，脑袋磕在溪底的石头上，道：
“草民恳请大人救救鲛人一族！”
娄鸢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喊得脚底打滑，在“卧槽”一声的同时摔倒在水里。
那鲛人也许是见娄鸢一直没回应他，又磕了一个响头，把刚刚的话复述了一遍。
“我听到了！”娄鸢看他还想再说一遍，立马喝止住了。
主要是听着这条鲛人一口一个草民，她总有一种自己是封建余孽的感觉。
鲛人听了也不磕头了，跪坐在溪里，娄鸢也不知道那鱼尾巴是怎么做到跪坐这个动作的。
娄鸢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等等，谁告诉你我是天上来的了？”
“不对，你怎么就确定我是仙人，而不是山妖了？”
“三天前梦里头有人告诉草民，说三天后在山间小溪会有一只通体青色的鸟，那只鸟是仙人，能救我等。”
兴许是头一回见到会说人话的鸟吧，鲛人显得异常兴奋，自顾自的说了很多：
“草民就知道大人是天上来的仙人，恳请仙人大发慈悲救救鲛人一族。”
娄鸢听得脑袋都大了，所以到底是怎么个救法啊！
“你先告诉我，是谁跟你说的？”
“草民不知，梦中那人身形不定，听不出男女。”
现在娄鸢敢肯定是天上的人搞的鬼了，不然怎么连面都不敢露。
“那个......额，你叫什么？”娄鸢想称呼眼前的鲛人，但又不知道该叫什么。
“草民名为锦岚。”
“停！！！别再自称'草民'了！”
“锦岚知道了。”
娄鸢跳上岸，甩了甩翅膀上的水，道：“好了，说说吧，鲛人一族怎么了。”
其实娄鸢不用问就也知道个大概，应该和蠃母山那事脱不了干系。
“锦岚的族人全在五百余年前被妖魔蛊惑，离开了南海深处的鲛人乡，仅剩与锦岚一般年岁的几个孩童留在原处。”
“爹娘和叔叔婶婶们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天一亮就都不见了。锦岚是剩下的孩子里最大的一个，当时也还不过五六十岁，醒来后都没找见过族人。近百年锦岚和剩余的族人才敢出南海来寻找家人踪迹，但却什么都找不到。”
“剩下的伙伴们灵力微弱，被一些坏修士给捕了去，现在就只剩锦岚一人了。”
锦岚说着，开始揉眼睛。娄鸢看见有些白色小珠子掉进小溪里。
果然。
锦岚说的事和之前在蠃母山里他们推测的别无一二，看样子是同一件事。
“你确定只有这么多事，还能在想些起来吗？”娄鸢皱眉，锦岚提供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有吗？锦岚再想想......”
“有几盆花，算吗？锦岚在清婶家边发现的，清婶从不养花的。”
“花？！”娄鸢听到这个关键字，道：“你等我一下。”说罢，她转身向树林里走去。
“你不要一个人乱跑啊！”话罢，她又补了一句。她是真怕这个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小鲛人一不小心就不见了。
锦岚傻是傻，但好在还算听话。等娄鸢从树林里出来，还好好的待在水里。
娄鸢再出来时，换了人形，穿的是柳巳那儿来的衣服，手里还拎着一件臭烘烘的外套。
她低头从外套内侧的防水夹层里找出智能手机，找到与撒拉弗的聊天记录，把图片调出来给锦岚看。
“你看看，那几盆花和这个像不像？”
娄鸢找的是撒拉弗发她的涅卡叶标本图，看的更全面一些。
锦岚凑近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娄鸢一个发癫，把手机收回来，摆了个poss，完全不顾形象地在山间大喊一声：
“爽！！！”
就这个线索，爽！！！
娄鸢已经肯定那些出现在蠃母山的鲛人是被这一批涅卡叶的培养人骗去的了。
那这么说，那人从五百年前就开始种涅卡叶了。
但是天上的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锦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退，尾巴打起一朵水花。
“娄鸢，你淹死在水里啦，还不回来！”是柳巳在喊她，娄鸢没有回应，反而问道：“锦岚，想不想跟仙人姐姐去个好玩的地方啊～”
“仙人不帮锦岚找族人了吗？”
“找啊，怎么不找了，先回答姐姐，想不想去？”
“想！”到底是孩童心性。
“会化人形吗？”
锦岚用力点点头，然后把鱼尾巴变成了双腿。
化形并不会自带衣服，这并不是换装小游戏，娄鸢看着眼前没穿衣服还坐在水里的小鲛人，只觉得辣眼睛。
好巧不巧的是，这时柳巳因为娄鸢迟迟不会而赶过来找她了，恰好眼前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想也没想就大喊道：“卧槽，娄鸢你这老妖怪终于是忍不住了吗，竟然要对这么个小孩子下手！”
“这孩子有什么好的，看上去就营养不良，便宜他不如便宜我啊！”
“啊啊啊混蛋你闭嘴啊！”娄鸢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柳巳脑袋按在水里灌了好几口农夫山泉。
然后跟他解释了一下这孩子的来历，并让他帮着找件衣服给锦岚。
“真是的，一天到晚不是要钱就是要衣服的，当我是提款机还是海澜之家了啊。”柳巳虽是这样说着，但还是给锦岚找了件合身的衣服。
锦岚穿着柳巳的衣服，竟还有些大。
一米七二的娄鸢看着这个小鲛人脑袋只到她的肩膀，觉得他好像是有些营养不良了。
柳巳带着多出来的两个人走在寨子里，并没引起村民们的怀疑。一是因为锦岚是在太不起眼，二是因为娄鸢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真的不像演的。
柳巳没有车，在村口拦了辆黑摩的，摩的师傅的技术也是真的好，后面载了三个人还能骑得走。
师傅送到一条进镇的大路边上就不肯再进去了，说是进去了要遇到交警。
柳巳认得路，走在最前面，娄鸢紧跟在后面，锦岚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们。
“我怀疑我们突然晕倒和那些山魈有关系。”
“不一定，说不定是那片羽毛呢。”
“但把那些山魈放进来的人一定和锦岚梦里边那人是同一个吧。”
柳巳点点头，但他们没有半点和那人有关的线索。
娄鸢突然想起来天庙的存在，她打开手机，给天庙发了条消息：
【在吗，三十三重天和西方天堂地狱有过外交往来吗？】
路有些远，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进镇。
柳巳在镇上的房子是一间装修很简单三室一厅。柳巳说这里太久没有人来了，空气中都浮着一层灰。
好在水电天然气都还通，三人打了几盆水把屋子里打扫了一遍。
锦岚拧完最后一道脏帕子，擦了擦汗，问道：“大人说要带锦岚去好玩的地方，现在行了吗？”
娄鸢这才想起来这茬，柳巳听了，想起娄鸢对锦岚说的话，警惕地朝二人说道：“先说好，你们要去搞些十八禁的，这儿没有。”
娄鸢又翻了个白眼：“你丫想哪儿去了。”
“这儿有小吃街吗，饿了。”
柳巳往后一指：“下楼，后街就是。”
“你有现金吗？”
柳巳拉开鞋柜抽屉，从一个铁皮盒子里取出几张红钞票递给娄鸢。
娄鸢接过钱，问道：“你不去吗？”
柳巳打了个哈欠：“不去了，我去睡会儿，回来给我带桶泡面就行了，困死了......”
娄鸢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秋天了，柳巳也快冬眠了。
她拿了钥匙，把锦岚拉上就走了。
街上其实没多少小吃，大半都是烧烤店。娄鸢找了家看上去干净些的进去了，她让锦岚在位置上坐好，自己去挑菜。
这孩子看着没怎么和人打过交道的样子，自己还是把他看好些，找个时间把他送回南海去。
烤烧烤的小哥动作很快，娄鸢拿起一串鱿鱼须递给锦岚：“尝尝，味道还不错。”
锦岚从娄鸢手中接过鱿鱼须，有些拘谨地咬了一小口，然后飞快地吐到了纸巾里。
“好辣啊——”
娄鸢也没想到这孩子吃不了辣，连忙把果汁递了过去。锦岚拿过来喝了两口，这才觉得好些。
娄鸢又去拿了些，让老板不放辣，然后去隔壁给锦岚买了杯奶茶。
第二盘烧烤被端了上来，锦岚把签子咬得咔咔响，问：“大人准备何时带锦岚去找族人？”
娄鸢要了两瓶冰啤酒，正在开盖子：“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消失了这么多年族人？”
“鲛人的寿命最长不过六七百岁，你现在就算找到他们了，却不一定是活着的，这一点我相信你是知道的，就算这样，你也还是要找吗？”
锦岚捏紧了手中的奶茶杯子，点头：“锦岚发过誓，要让所有族人回到鲛人乡。”
“鲛人的习俗，亡于非命的族人最终都要在亲人的护送下埋在珊瑚陵里。锦岚是最后的鲛人了，一定要把族人们都送回家乡。”
“这么说，你也觉得族人们都不是自然死亡喽。”娄鸢喝了口啤酒，不紧不慢地说道。
“锦岚是这样想的，但锦岚没有证据。”
娄鸢一仰头，把酒瓶底那点喝完，然后准备结账：“你的猜想是对的。”
“大人知道什么吗！”
娄鸢付了钱，把没吃完的打包了。她腾出只手揉了揉锦岚的头，道：“知道些，等会去再跟你说，”早在打扫房子的时候娄鸢就注意到了，锦岚的手，掌心和关节都有着厚茧和深色的伤疤。他的尾巴也是这样的，缺了不少鳞片，看上去也黯淡无光，“不过这都是后边说的了，你现在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知道吗？”
“锦岚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了啊，走，去给床上躺的那位买吃的。”娄鸢伸了个懒腰，转身走进了楼下的便利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