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到家的时候已经夜半,房里一片漆黑,外面的路灯透出昏黄的光,她就这样睁着眼坐在光影交接处。
以前她去楼南枝家里的时候也总会挑晚上,因为晚上光线暗,也不容易被人认出来而被偷拍,每次到她家的时候,楼南枝就喜欢不开灯,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像是要融入夜色里。
宋瑾不喜欢这样,会不耐烦地去开灯,问楼南枝为什么总喜欢这样。
楼南枝只说这样让人很心安。
现在宋瑾也如此,像是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她拿起手机,那几个红色感叹号依旧存在,依旧显眼。
“咔哒。”
伴随着轻微声响,光亮瞬间吞噬昏暗,整个房间又是一片亮色。
喜欢,怎么可能呢。
宋瑾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和楚喻的对话,喜不喜欢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一定是五年时间太长,让自己习惯有楼南枝的存在,一朝决裂,很不适应而已,但是其实无所谓的。
宋瑾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合理,把楼南枝的聊天对话框往左一滑,彻底消掉最后的联系。
她翻到通讯录,从上滑到底,又翻到最顶,一个个筛选。
最终拨打了对方的电话。
现在凌晨两点,正是休息的时候,拨打了很久对方才接听。
还没等电话那头说话,宋瑾就有些急不可耐,“喂,是我。”
对方迟迟不说话,片刻,睡意朦胧又沙哑的声音才幽幽传过来,“姐姐啊,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急事吗?”
宋瑾本来想让对方过来,但又想到现在本来就很晚,话到嘴边又改口,“你在家吗,我现在去找你。”
“啊,现在吗?”
对方的笑声飘到耳畔,像是羽毛一样挠在心间很痒,“可是姐姐,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我记得你之前说以后都不要见面了。”
宋瑾已经耐心全无,“行吧。”
正要挂断电话,对方又连忙说道:“开玩笑的,你急什么,上次那事……我还没给你道歉。”
宋瑾卷着发丝的动作一顿,“算了,我既然已经给你打电话了,就是不在乎了。”
*
楼南枝近日来养了一只猫,是之前在河边遇到的那只灰色流浪猫,本来没有抱着去捡的心思,但是和徐知意一起搬完行李回来的那天,恰巧遇到。说是她养,其实是放在徐知意那儿,因为林娟不喜欢猫猫狗狗,觉得有怪味。
本来楼南枝还觉得过意不去,但是徐知意比她还要积极,毕竟,猫在这里,楼南枝就能经常来她家。
猫还算健康,没什么疾病,除了猫藓和跳蚤,还算易处理。
徐知意买了猫窝,又觉得不太好,正想着需不需要往里塞一个小枕头垫着。
“哦对了,差点忘记给你了,上次去你家的时候就打算给你的礼物。”
说着,徐知意转身去房间里,出来时手上提着一个纯色礼品袋。
“什么东西?”
“是几瓶玫瑰精油。”
说完,徐知意打开袋子,把东西拿出来。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去保加利亚的时候,去参观一个玫瑰产品加工厂。”
楼南枝点点头,“我记得那个厂长脸很红。”
徐知意忍不住笑出声,“对,本来买了很多玫瑰精油,但是回旅馆的路上弄丢了,我记得当时你还哭了。”
楼南枝有些挂不住脸,“那才多大,哭也很正常的好吧。”
“所以嘛,我回来之前特地又去那里买了玫瑰精油,还是同一个厂地,结果放在我那,一直忘记给。”
“你居然还记得。”
楼南枝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接过礼品袋。
徐知意点点头,“那当然了,之前还说要去做印第安人的捕梦网来着,你还想去吗?”
“去哪?”
“可以先去麦克默里堡。”
楼南枝就着这个名字搜了一下,“加拿大?”
徐知意抱起猫,深刻体验到这小猫有多瘦弱,薄薄一层皮肉,怪不得脸这样尖小。
“对,还可以在那里看极光,很漂亮。”
楼南枝看着那地名没应声,徐知意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她除了知道楼南枝最近心情不好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清楚。
“旅游是最快得到快乐的方式,多去外面看看,也许你会发现你的忧愁悲伤都不算什么。”
“是吗?”
徐知意将猫送到楼南枝的怀里,手指玩着小猫的尾巴,“是啊,你还记得我们去看的那个失恋博物馆吗,当时你的感触可大了,其实大多数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时间长了就好了。”
楼南枝又翻了一下备忘录,上面写着的艺术机构开业时间离现在还很长,“好。”
徐知意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真的吗,那我先去做个攻略,再看看我们俩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等一下,那牛肉干怎么办?”
楼南枝一时没意识到她在说谁,“什么?”
徐知意指了指她怀中的瘦猫,“喏,牛肉干。”
楼南枝有些哭笑不得,“你给它取名叫做牛肉干?”
“对啊,你不觉得它这幅干瘦的可怜模样很像那种吃的牛肉干吗。”
楼南枝抬起小猫仔细看了一眼,“好吧,确实有点像,那以后就叫它牛肉干了,本来还想叫它狗尾巴草来着。”
徐知意揉着小猫的头,看向楼南枝的眼神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要说什么?”
“就……还是有点好奇。”
楼南枝笑容一僵,又故作轻松道:“只不过和一个高中同学闹掰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
徐知意当然清楚她没说出别的,否则也不至于打人,和楼南枝认识这么多年,甚至没见过她红着脸和谁吵过架。
*
陈念坐在床头,看着那人已经睡到日上三竿了,若不是宋瑾的睡颜还算养眼,她也忍不了这几天的事情。
“姐姐?宋瑾!”
“嚷什么……”宋瑾嘟囔一声,又翻了一个身。
陈念被气笑了,大半夜接到宋瑾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她又想起自己,两人关系又如初,毕竟她之前逗弄楼南枝没把握好分寸,差点让宋瑾揍她一顿。
宋瑾艰难地坐起身,棕褐的头发散乱布在脸颊上,只露出一个挺翘的鼻尖。
见她意识清醒,陈念也不敢给她脸色看,扯出一个笑容,
“你最近怎么这么困。”把我这里当旅馆吗。
后半句她没敢说。
宋瑾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床边的人,大脑混沌,抱住陈念,头靠在她的锁骨上。
“你能不能多吃点饭,硌得我脑门疼。”
陈念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肉,“你前几天是熬了几个通宵吗,你已经在我这里睡三天了,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和你说上。”
宋瑾没抬起头,睁着一只眼侧过脸去看陈念,“怎么,不愿意?我又不是没给你钱。”
陈念的手臂揽上宋瑾纤细的腰肢,两人之间几乎快没了距离,她低下头,“你找我就不做点别的?”
“比如以前我们俩经常做的事。”
热气洋洋洒洒喷在耳廓上,陈念不唱歌的时候音色也很特别,像是黄莺啼转,让宋瑾听得心痒,鼻边是陈念身上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
看着那不抹而红的薄唇近在咫尺,宋瑾却没动力往前多靠近一分,直到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落下,还没等到陈念探入。
宋瑾忽然泛起一股抵触,陈念不安分的手没能在她身上点起火,反而让她止不住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一瞬,宋瑾猛的将人推开,半跪在床边,止不住干呕起来。
被拒绝的陈念先是愕然,随后是满满的耻辱,不愿意就算了,反胃是怎么回事。
陈念止住摔门而出的冲动,随着手指蜷缩紧握,美甲掐入手心中,泛出几个白色月牙印记。
自从上次和宋瑾闹不愉快之后,她就再没能有机会上台过,哪怕是现在再生气,陈念也不敢表现出来。
压住情绪的陈念连忙去查看宋瑾的情况,见她面色苍白,还要忍着强烈的哭意为她抚背顺气。
“你没事吧,是不是饿坏了,胃不舒服?”
“你想吃什么,饭、面还是粉?”
宋瑾只觉得一阵耳鸣,耳边是止不住的聒噪,她将眼前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余光中瞥见陈念关心的模样。
大概是由于光影的作用,在这个角度看去,陈念的眉骨起伏和楼南枝的有些像,恍惚间,宋瑾的双眼还蒙着刚才不适所激出的水雾,隔着一片朦胧,仿佛看见楼南枝在身旁照顾自己。
宋瑾止不住微微瞪大了双眼,以微弱的气音问出声:“你怎么在这?”
陈念拍背的动作一顿,以一种古怪的神情看向宋瑾,“我不在这儿……我能在哪儿?”
陈念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恰是因此,此刻如尖刀利刃一般划碎了宋瑾的梦境泡影。
宋瑾摇摇头,揉了两下眼,再睁眼时确实只是陈念,她抱着头,低声道:“睡昏头了。”
见状,陈念也不再搂着宋瑾,“你要不要去洗个澡清醒一下?”
陈念是跟着宋瑾时间最长的一个,知道宋瑾大多时候不说话就是默许,自顾自给她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衣服甚至还没穿过,崭新如初。
宋瑾看也没看,推开陈念的手腕,“我不要别人穿过的。”
陈念无奈,“没穿过,新的,拆了标签洗过还没穿。”
宋瑾接过衣服抖开,检查过确实没有什么使用痕迹,抱着衣服去了浴室。
热水从花洒中喷洒落下,将脑中的混沌一并清洗去。
这里的洗浴用品她用不惯,宋瑾快速地洗了个澡,站在镜子面前简单护肤。
眼睛还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思绪却纷飞到前几天,楚喻话还那样真实的落在耳畔。
宋瑾从浴室出来时,陈念正坐在地毯上,握着手柄打游戏,自顾不暇之际还要看她一眼。
“洗完了?”
“你这是要出去?”
宋瑾已经穿好了鞋,“有点事。”
“等会,姐,你先等会儿!”
陈念也顾不上这局打得怎么样,将手柄放在地上,双手绞着垂在身前。
“上次是我不对,我只是有点不开心,所以才去故意去逗她玩的……”
宋瑾轻挑眉梢,手已经搭上门把手,随时要拧下。
“你不开心什么?”
“觉得你很久没找我,又察觉到她估计是你新欢,所以,一时脑热。又喝了点酒,所以当时才敢有胆子和你对着干。”
“那你确实喝昏头了。”
宋瑾刚要走,右腿却又止住,“你怎么知道她和我有关系?”
陈念又捡起手柄,缓缓坐在地毯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满屏色彩鲜艳。
“这可能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陈念,她不是我的新欢。”
“啊?”
宋瑾微张着嘴,觉得那几个字像是刀片一样,无论咽下去还是往外吐都会伴随喉间划破,呕出鲜血。
“没什么,你喜欢唱歌就去唱,以后不会有人阻止你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