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尹握住伞柄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她顿时只觉得周遭的风更大了，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往衣服里窜，奔向四肢百骸。
不远处的两个人相谈甚欢，加上是上下层的转角口，他们还没发觉她的存在。
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定在原地，胸口被一股似乎是能看见实物的气压得呼吸不过来。
他们要跨上阶梯了，他们马上就要看见她了。
虞尹收起伞逃也似地跑回屋里，连伞都无心收放整齐，随手往门口的伞架里一塞一鼓作气跑回房间。
把门反锁后，虞尹靠着门大口喘息，仰头盯着白花花地天花板放空了好一会，才趿拉着拖鞋往床边走。
回到令她格外有安全感的温馨被窝，和方才出门前一样把自己陷进被褥里，包裹严实。
还是觉得不够，扯过被子一把盖住脑袋，视野间是一片黑暗才满足。
可依旧很冷，虞尹甚至觉得是她忘记关窗户，风从大开的窗外大张旗鼓登堂入室，在她温暖的房间里肆意游走。
可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打开过窗户。
那怎么会冷呢？虞尹将自己缩成一团，出神地想，这风难道还有制冷特效吗？
熟悉的叩门声筱然响起，虞尹随机把自己裹的更紧，试图融进被窝里。
床边的手机发出接收消息时的震动提示音，虞尹没理，随机又锲而不舍地连震三下。
虞尹将手探出暂且有所回温的被窝，在床面胡乱横扫，触及到手机后快速握住将手收回。
黑漆漆的被窝里，手机屏幕的灯光亮起虞尹被激地闭了闭眼睛，她将亮度调至最低。
是海螺王子给她发的信息。
【早餐买来了】
【图片】
【想在房间吃还是去楼下大厅】
照片里的食物美味可口，这么看着虞尹也有点饿了，她快速打字【放门口，我待会出来拿3q】
头顶的备注在“对方正在输入......”中不断转跳，最后一行白色的泡泡在对话框里冒了出来。
光看文字就感觉有些小委屈，让人心软软。
【鱼吟吟不愿意和我一起享用早餐吗】
虞尹又点开沈律发来的图片仔细看了一遍，方才的注意力都在食物上，她这才发现他捏着袋子的手，骨节比平时还要粉。
手指修长，手背劲薄，本来就好看，这会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冷风的程度呈现翠色欲滴的红。
勾人。
甚至不用动动手指光一张随手拍的报备照都能让让反复观看来回细品的程度。
虞尹重新调高亮度。
又观摩了他的手指一遍，从手背青色的筋骨到有力的手腕，以及再定睛一看，被雨水洇湿颜色变得更为深沉的外套。
这样会冷的吧。
虞尹贸贸然地想着，又负气地拿手指戳了戳给他的备注，“谁让你不一个人撑伞的。”
可说完她又恍惚地想着，要是沈律不给李雯撑伞的话，她兴许就不会喜欢他了。
虞尹离开了带有安全感的被窝，门外站着方才让她思绪万千却又不知如何消解的男人。
“肯给我开门了？”
沈律单手撑在她只开了一半的门上，微微俯身唇角上扬语调温和。
好像她什么都没说，他就洞察出了她所有的小情绪。
走廊上的灯光偏暖色调，在他身上落下一层柔和的光晕。
只是他高大的身形将虞尹的视线遮挡，她看不见光的源头，视线里只剩下他了。
虞尹握着门把手，朱红饱满的唇嗡动一番，最后只说，“我没有不愿意给你开门。”
沈律顺应着她的话，“鱼吟吟老师是不会和学生计较。”
他从善如流地踏入她的房间，把菜品一份份在书桌上摆放整齐。
刚将筷子擦拭干净，视野里蓦然多出一只粉色吹风机。上面贴着很多带有少女元素的贴纸。
“袖口湿了，虽然海螺王子无所不能但还是吹吹干吧。”说着虞尹已经接通电源。
沈律接过，吹风机的声响并不大，他低沉的音色晃荡在她耳边，“你刚刚去楼下了？”
“才没有，我一直都在被窝里乖乖睡觉呢。”虞尹水灵的眼睛滴溜溜在房间内转来转去，可就是不看他。
“我看到伞架上边的伞了，去干嘛？”
面对他的追问虞尹心底的烦闷感俞积俞多。虞尹后退一步膝盖一弯坐回床上开始控诉，“沈律你不根本不是一个好搭子。好搭子是要学会洁身自好的。”
男人挑眉吹风的动作一顿，“哦？我怎么就不洁身自好了？”
虞尹知道有些话说了会觉得自己很小气，可问题像一根针一样刺在心里，以及没有比此刻更适合诉说的情景下，虞尹开始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把外套送给她？”
这个“她”，沈律消化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他关掉吹风机，一时间没有了那些本就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声响，房间里的任何声音都清晰可闻。
沈律靠近她，迈出去的第一步里他有了定论，虞尹并不在意李雯穿他的外套，至少在她将茶水不小心倒在她身上的时候。
那个时候是需要帮忙的。
主要是“送”这个词。
面对这个问题，他心底悄然跃起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沈律不敢确定。
在她神色恍然躲闪中他迈出去了第二步，语气里带着引导与小心翼翼的试探。
“为什么会在意，我送她外套。”
他的视线低垂虞尹没有抬头两人挨得近，沈律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
没有犹豫，他单膝跪下，视线与坐在床边的虞尹齐平。
发丝兴许是刚从被窝钻出来的原因，有些许凌乱。
虞尹没有说话，沈律也不催促，只是抬手将她凌乱的发丝一缕一缕抚平。
虞尹两只手在打架互掐又绕圈圈，很是纠结的模样。
最终她开口，“我替你心疼钱行不行。”
沈律只是笑，承应着，“好，还有别的原因吗？”
有的，她有点不好意思说，这样显得她很小气，虞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没有了。”她难得的别扭。
沈律拉过她“互掐”的手指，“那没有了就我来说吧。”
温热的指腹抚过她指尖留下的刻痕，“别人穿过的，我不是很想要，所以就送她了。鱼吟吟大人替我心疼钱的话，我把银行卡存你这保管行不行。”
“我才不要你的银行卡”见他这么诚恳虞尹得寸进尺，她抽回被他捏在手心的手，心底的涟漪层层平息，“第二个问题。”
“好，第二个问题。”
被提问了，沈律也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重复着她的话。
“为什么让她拍照。”她依旧不看他，视线落到桌面的相机上。
沈律起身拿了相机又回到她面前维持着视线平行的姿势。
“因为是你的相机。”
因为是你的镜头，所以没有躲，即是当时的记录者是他人，但相片是属于虞尹的。
他打开相册，“当时她站在我旁边，给我看的，是你的照片。”
沈律一张张翻过去，照片里的她拉扯着风筝线，视线随着风筝在天空转悠，溢出笑容。
他不紧不慢温声和她一一解释，没有觉得她无理取闹，没有丝毫不耐烦。
虞尹蓦然地想着，沈律对谁都这么有耐心吗？好像不是，初次见面的时候，冷冰冰的。
“还有别的问题吗？”他眼底的笑意加深。
虞尹回神，心底的那团气随着问题的抛出彻底散开，“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撑同一把伞。还有说有笑的。”
“她没带伞，我把伞给她打算自己跑回来，可手里提着你要吃的早餐。”
“至于有说有笑，是她提起了你。”
虞尹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他被雨打湿的袖口，现在已经干了。
“为什么提起我？”
沈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姿态放的更低，近乎于臣服。
心脏鼓动的厉害，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加速剂，涌动的情绪几乎下一刻就能溢满整个房间。
沈律抬头仰望她，“虽然她说的是肯定句。但是我心里很没有底。”
四目相对，没有了暴雨，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她的倒影更为清明。
甚至好像在某一刻，虞尹在他的眼神中只能看到自己。
她被他盯的内心有些发毛，不自觉地挺挺脊背。
正要开口催促之际，沈律喉结滚动，尾音颤抖。
“虞尹，她和我说，你喜欢我。我能确认一下吗？”
睫毛煽动，姿态臣服。
名利场游刃有余谈笑风生的沈律，跪在她跟前，求着她给一个答案。
他这反应，感觉她要是说不喜欢，下一刻眼睛里就又会下起大暴雨一样。
所以沈律其实是喜欢她的。
问题还没问，答案就先来了。
选择权，在她手里。
虞尹张口，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周遭徒然暗淡下来。
窗帘紧闭，房间陷入一片昏暗。
走廊外有住客奔走询问停电的脚步声与问责声。可占据虞尹思绪大头的却是沈律起伏的呼吸声。
她就着这分黑暗，手伸向他柔软的头发，继而向下。
掌心寸寸描摹过他优越的脸型轮廓。
“沈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