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走。

    宋枝低着头,不让人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如何不停把手放到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知道她在做什么。

    宋枝:“我惹你讨厌了吗?对不起。”

    沈萦看着她一脸很伤心的样子,就算她看不到这人的脸,她也知道被手捂着的脸下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扑朔着睫毛,往底下落泪。

    见人还一声不吭的掉着眼泪,沈萦只好淡淡说:“不是。”

    这人好像很没有分寸,见她开口否认立刻声音欢快的笑起来:“谢谢你。”

    她拿开一直抹泪的手,露出底下的脸。

    她脸精致又小巧,皮肤白皙,一双仿佛水洗过的眼睛中散发着透亮的光。

    此刻她弯着眉眼,朝沈萦浅浅的笑着,艳红的嘴角边凹进两道浅浅的痕迹,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

    她仿佛不知道陌生人间有一个不讨厌不喜欢的托词,只把别人的任何一句话当真:“你人真好。”

    沈萦:“从那天到现在,过去两天,你该回家了。”

    宋枝看着碗里的面正思索着吃不吃,闻言放下手里的筷子,垂下眼睫,轻轻开口:“我已经没有家了。”

    她纤长的眼睫在眼窝投射出阴影,看上去很落寞,也很可怜。

    但是沈萦不打算理会这份可怜,她看着固执着的人冷冷道:“我们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宋枝觉得有戏,原本就大的眼睛被她睁的大大的,她的眼睛大,眼尾处又自然的下垂,看上去很是可怜,她搅着手指:“感情嘛,处处就有了。”

    她从小就呆在国外,现在这个情况,国内根本没有可以顶着宋家的压力帮助她的朋友,她也不敢刷卡,甚至不敢暴露在监控下——应该只有极少数的店,不是宋家的产业。

    说服这个人,是最快捷,最有可能实现的。当然,这个人不答应可能是因为别的因素。比如说她最不缺的——钱。

    毕竟从这屋里的装扮她就能看出一二。

    宋枝垂着眼:“我有钱的。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她边说,边从手腕上准备摘她那支九百多万的手表。

    然后摸了个空。

    她又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耳朵上那对高奢品牌耳环。

    上面镶嵌的是一对一克拉高品钻,也值个几十万吧。

    又摸了一个空。

    下雨前那段时间模糊的记忆终于浮现在她脑海里。

    滴答的雨声,模糊的视线,在阴暗小巷间缓步走过来的清瘦的人。

    恍惚间,她此刻的视线也变得模糊,她可怜兮兮的抬头:“我...”

    话音刚落,她腿一软,整个人无法控制的往旁边倒,塑料凳子被她踢倒,已经做好压在她身上的准备。

    看着甚至逼近她眼眶的凳子,和已经近在咫尺的地面,她下意识的伸手,手却不听使唤的无法抬起,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注定要和凳子有一方头破血流时,一只手死死拽住了她衣领,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那把凳子。

    视线模糊中,她看到了这个人冷冷清清的脸,就算在这个情况下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模糊中,她仿佛又看到这人在小巷里的神情,当时的神情逐渐与她今天,现在的神情重合。

    然后变成了死死攥住她衣领的那只手。

    然后她眼前又一黑。

    眼见面前的人直接像面条一样软在手里,沈萦差点把人甩出去,她又怀疑这人是不是个碰瓷的惯犯。

    但是看着双目紧闭的人,她还是没办法的只能把人放到沙发边。

    这人身上太脏了,还是丢沙发上吧。

    虽然她已经是拽着人的衣领和腰间的衣服,但是把人放在沙发上时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这人的脸。

    烫的惊人。

    她低头一看,这时才发现她的脸上红扑扑的。

    她发烧了。

    沈萦刚刚没有低头看这人,因为对于她来说,这人只是短住在这里这里的人而已,长什么样都和她无关。

    因此她没有看到她脸上的不对。

    既然救了,总不能放任人烧成傻子。

    沈萦用毯子把人盖好,转身到玄关处拿伞。

    她体质好,生病少,药又是不用一下就过期的东西,因此家里根本没有这东西,只能现在冒着雨出去买。

    她出门时对面正好走出一个中年女人,女人笑着和家里叮嘱着,一转头看到沈萦表情冰冷的侧脸,整个人顿在原地,然后再下一刻猛地后退一步。

    沈萦没有理会这人,匆匆往下走去。、

    便宜楼盘地的楼梯道窄的可怕,仅能容一个成年男人从中过,每一块高度不同,又是背着阳,哪怕在夏天的正午间里面也是黑黢黢的,不是生活久了的人很难不打着灯在上面走。

    但沈萦看都没看脚底下,快速就走到了楼下。

    在她身后,看着人走了的中年女人才出门,她看着沈萦瘦削的背影才恶狠狠的呸了一口:“晦气。”

    店员不耐烦把东西放到柜台,用计算机算好道:“六十八,怎么支付?”

    沈萦看了一眼桌面上花花绿绿的不同药盒子:“我只要阿莫西林和温度计。”

    店员:“又不贵,买回去还能备用呢,这也没多少,买回去总能用的上。”

    沈萦直白道:“我没钱。”

    店员被梗了一下,脸色更黑,和眼睛坦荡的沈萦对视一眼后把药往柜子里一丢,语气很不好的道:“七块。”

    再出去的时候雨更大了,天也是黑的,沈萦撑着伞慢慢在路边走着。

    不知道是今天倒霉还是怎么的,回去在楼道下她又碰到了住在对门的邻居,但是看着邻居毫不掩饰嫌弃的眼神,她大概明白了。

    是为了躲避她而特意晚她几步出门,没想到反而撞上了。

    邻居和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人本来是并肩走着,但是看见她之后两人快速避让到街道对面。

    沈萦不在乎两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手,甚至还乐得她们的避之不及。

    她真的不擅长和人相处,也不喜欢和人相处。

    宋枝再睁眼只能看到低低压在眼前的天花板,她眨眨眼睛,天花板远了一些。

    清泠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旁边有药。”

    宋枝转头,果然在沙发的另一侧看到一个红色的塑料凳子,凳子上放了一杯水和一盒药。

    她从沙发上坐起,拿起水和药,水已经冷了,冰冰的印在滚烫的手心中,莫名有些舒服。

    她拿起药却没有吃,那个人仿佛看出了她的迟疑:“桌上还有面。”

    宋枝看向声音来源地。

    然后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看到了一道门。

    门是敞开的,里面有一张桌子和床,她看过去就能看见在门口处侧对着她的人,侧脸线条流畅,因为没有表情显得而冷清不近人情。

    但却能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这人无论怎么样也不会是她表现出的冷情。

    那人伏在桌边写着什么,耳边还举着翻盖小手机,看着她呆愣在原地边举着电话边出来。

    她把温度计放到宋枝手边。

    宋枝在震惊,她没想到这个仅仅三十平的地方既然还有一个卧室和厨房。

    也没想到在智能手机更新迭代的至今,还有人在用翻盖的按键手机。

    这人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还穷。

    “伸手。”

    “什么?”

    “什么?”

    隔音很差的手机和宋枝同时疑惑开口。

    沈萦朝那边的人道:“等会回你电话。”

    说完,她就毫不留情的挂断电话,挂断之前那人还在嚎叫着:“那个宋枝简直太恶心人了,你别伤心啊。”

    宋枝慕得瞪大眼睛。

    那人刚刚说的是宋枝?!

    她窥着那人的神色。

    心情不好,沈萦难得没有回应对方。

    她拿起温度计,微抬下额:“你。”

    宋枝:“我自己来吧。”

    她也没有说什么,淡淡嗯了一声把温度计放在了宋枝手边的沙发上,然后转身进了门,坐到了门前的那张桌前。

    她没有关门。

    宋枝坐起来。

    她躺的这个说是沙发都有些客气了,因为除了她身下这一块,其他部件不翼而飞,宋枝看着那人的侧影,她的脸被桌前昏黄的灯影勾勒,清清泠泠的。

    宋枝猜想,如果不是这里没有坐的地方,或许那人会坐在她身前看着她吃药,免得她病死在这里。

    她脚步虚浮的走到门口,里面的人仿佛要融入房间的昏暗一样的寂静。

    宋枝:“我家很有钱的。”

    那人低着头,把书翻过一页。

    宋枝:“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等我回家了,我给你一百万。”

    那人的手按在书页上,冷冷道:“七块。”

    宋枝透亮的眼睛显现出疑惑。

    沈萦:“药钱。”

    一分钱难到英雄汉,宋枝全身上下现在一分钱也没有,至于手机,她根本不敢开机。

    只要一开机,程序一开始运行,植入手机的定位软件就启动了,不出一分钟,保镖就知道她在哪了。

    唯一能换钱的贵重物被她丢到了垃圾桶,在一天前。

    要她去翻垃圾桶是不可能的!

    宋枝垂下眼角,可怜巴巴:“我回去一起给,可以吗?”

    找朋友借钱的话,沈萦的手机一看就没有国外卡。

    她伸出手,手上躺着那部小巧的智能手机:“你可以,把这个拿出去卖的。就当我的房租行不行。”

    沈萦没有说话,一下又一下的翻着书,宋枝看不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一时间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她。

    这样的画面落到沈萦眼里,就显得她有些傻傻的,看上去像是发烧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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