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秦宛州睡到神清气爽才翻身下床，刷牙洗漱后来到客厅。
“你起来啦。”温不言黑眼圈重得像两块淤青，隐约还透出淡淡的灰色，使她看起来格外疲惫。
“小温，你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说了？”秦宛州不由得替她担心。
“屁嘞……”温不言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腕刮了刮自己的眼廓，“纪姐半夜就打电话把我闹醒了，发给我一堆剧本，说都是昨天宴席后收到的。”
温不言倒不是气纪怀玉大晚上给她打电话，毕竟都是为了工作，但纪怀玉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直不挂断，还给她讲了一堆自己做经纪人的心路历程，就连刚入行时的事都要逮着她细说。
多半是怕秦宛州和苏晗提出换经纪人，所以开始打同情牌了。
“这次选择还挺丰富的，什么恶女千金、古代女将军、财阀的小女儿，我简单看了一圈，质量明显和以前的不是一个层次。”
还是火了好啊，温不言不禁感叹。
“还是得感谢张导。”喝水不忘打井人，秦宛州回道。
“说起你干妈，她发的消息现在又冲上热搜榜了。”温不言咂咂嘴。
时间回到昨晚，在张佳誉车内。
“或许你的出现，会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会吗？”秦宛州细细品味着张家誉的这句话，喃喃道。
张佳誉没有回应她。
秦宛州望向张佳誉，对方已然倚着车窗睡着了，呼吸平稳悠长。
之前她便和张佳誉喝过酒，苏晗和温不言也在，自然知道张佳誉的酒量只有堪堪的一杯。
“张导睡着了？”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瞄了眼后座，轻声问道。
“嗯，她今天喝了很多。”秦宛州点点头。
张佳誉今天一直游走于各方投资人之中，酒杯就没停下过，整场喝得面红耳赤，全凭着意志让自己不倒下，方才又和秦宛州分析这么多，肯定已经累坏了。
“要是苏总在就好了。”司机笑笑，“每次苏总在的时候，我来接张总她都睡得特别沉，苏总喊都喊不起来。”
秦宛州想了想，似乎上回也是。
苏晗在的场合，张佳誉都醉得很放心。
安定是一种很难得的情绪，只有在亲近的人身边才能感受到。
人和人之间是讲眼缘的，张佳誉今天奔波敬酒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借机替秦宛州拉资源。
她对秦宛州很满意，努力、人品好，还是苏晗妹妹顾晏清尚未过门的恋人，冥冥之中的缘分将几人绑定在一起，她自然不会错过，能帮一把就是一把，这是她作为长辈该有的风度。
于是今天一早，各家娱乐记者便争先展开了对张佳誉认女一事的报导。
总体风向偏好，大多是对秦宛州的夸赞声。
有人说，《春江》的成功只造就了秦宛州一个人，让大部分影迷朋友肯定了她的演技，继而察觉到她的个人魅力。
也有人说，张佳誉才是影片的最高受益人，毕竟前几年关于她脾气差和极端女权的传闻比比皆是，而她作品又少，已然被许多人遗忘在记忆中。
这才算是完全互利互惠的捆绑营销。
张佳誉方也极其配合，清晨七点半便用张家誉的本人账号发了一条公开讯息。
——“今得一女，虽无血脉，我亦视若明珠。”
此话一出，原本还拿不定主意的投资方瞬间趋之若鹜，赶着趟给纪怀玉送去最新的剧本。
纪怀玉昨晚本就收了一夜递给秦宛州的剧本邀请，嘴巴都要笑裂，今早更是乐得合不上眼，只想把这些投资人都抓紧问候一遍。
掌握了这些人脉就意味着掌握了取之不尽的资源。
“宛州啊，哎哟，没事的，你想睡多久睡多久，发给你的剧本抓紧时间看哈，挑个你喜欢的。”
秦宛州拨通纪怀玉的电话，对方就差隔着手机猛亲她两口了，给她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
火速挂断电话，秦宛州看见温不言无奈地朝她耸了耸肩。
“为什么她明明对我态度也挺好的，却让我这么不舒服呢？”秦宛州悻悻抱胸，走到温不言旁边坐下。
“可能是因为我们太了解她的为人了吧。”温不言一想到纪怀玉以往对她们的压榨便气不打一处来，“没事，我也恶心。”
“先看剧本吧。”秦宛州急需用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快点将纪怀玉的形象从脑海中删除。
“好。”温不言麻利地打开将笔记本切换到文件页面，她已经提前把几十部剧本下载了下来。
秦宛州简单扫一眼后便瞪大双眼：“这么多？”
足足二十六本。
“这还是我挑过的，创新点不够的都被我放在二号文件夹里。”温不言虚弱地说。
要这么看，幸好秦宛州没答应顾晏清出门，不然第一时间得错过多少好剧本。
对不起了顾医生，你先自己在家玩会儿吧，温不言暗自抱歉。
秦宛州首先翻看简纲，在每本旁边都一一标注好自己的整体感觉，以方便她之后进行第二轮筛选。
“我觉得这本不错，穿越回宋朝当女驸马，双女主，这题材能拍成电影的可不多见。”温不言指着其中的一篇推荐道。
此类敏感题材的剧本一般无法被搬上影视屏幕，相对来说竞品也就更少，要不是出品方财力权力双重雄厚，这本子还真拿不下来。
“我再看看。”秦宛州轻声拒绝。
这片子的大纲她粗看了两遍，和现在市面上的男频电视剧并无区别，只是将主角改成了女性，设置的情节完全不像是女孩会做出来的事。
就拿结局来说，女主居然还三妻四妾，这价值观她实在不敢恭维。
很不错的爽文剧本，只是不适合她。
翻到第二十三本的时候，秦宛州明显停顿了下，眼神变得格外专注。
“这个不错。”秦宛州边看边自言自语道。
“我看看。”温不言凑近。
没过两秒，温不言便以不可思议的巨大音量喊了声：“你不是吧大姐……”
她起初只是觉得这个企划很大胆便没将其分类到第二文件夹，想着让秦宛州也长长世面。
结果秦宛州居然一眼相中这个？
……
两人看剧本的同时，顾晏清正在问诊室逗猫。
没错，逗猫。
“这位朋友，我这里不是猫咖，实在想撸猫请去隔壁休息室。”许宁抬手扶额，嘴角挂着一抹苦笑。
她能理解顾晏清和黑米久别重逢分外亲，但这家伙已经在她的问诊室和黑米玩耍一小时了，她也要工作的好不好？
“我再给你五万。”顾晏清抬眼看她，眼眸无比清澈。
“您继续，一点前随便您玩，一点后我还有患者。”许宁被顾晏清的金钱攻击逼得无法推脱。
真是太猖狂，太嚣张了，就让她狠狠承受这猛烈的痛苦吧。
黑米乖巧地趴在顾晏清双腿上，时不时抖抖须子，晃晃脑袋，好不惬意。
“说起来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得你青睐啊？”许宁八卦道。
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意爱的人，现在竟然会渴望去爱别人，甚至甘愿拉下脸来找她，对于顾晏清而言真不是一般难得。
“我不能说。”顾晏清轻轻捋了捋黑米乱掉的毛发。
“怎么？看样子还是个公众人物喽。”许宁不满地调侃道。
顾晏清这人真是太没义气。
“是。”顾晏清没有否认。
“真的假的。”许宁迟疑着开口，“我可提醒你，有些人不能光看表面。”
反正她恋爱绝对不会和公众人物谈，要是被有心的人拍到了，不知道能被造谣成什么样子，烦都得烦死。
“她不只是漂亮。”顾晏清嘴角微微上扬，由衷夸道，“内在更美。”
许宁喉咙像是被锁住一般重重噎住。
“我看你这病也是好些了。”许宁好半天后才慢悠悠抛出一句。
她怎么都没想到回避型人格的治疗方法中还包括恋爱脑这一项，书里也没教啊。
顾晏清笑而不答。
来诊所之前，她原本还有些担心许宁是否愿意见她，不想对方还是一如往常，丝毫未变。
“你不生我的气？”顾晏清不自觉搓揉着黑米的头顶毛发。
许宁打量着对方的小动作，明白她心中紧张：“旁友帮帮忙好哇，不要小瞧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啊。”
“我可没小瞧你。”顾晏清放松了些，尾音上翘。
“小瞧自己也不行。”许宁摇了摇手指。
回避型人格是极其需要受到鼓励的一类人，在这一点上，许宁非常照顾顾晏清的情绪。
“许宁，你谈过恋爱吗？”
“当然。”
“现在还在谈吗？”
“这倒没有，分了。”
“为什么？”
“他嫌我工作太忙，我就问他，那你能不能每个月赚十万，然后给我五万，那我就不工作了。”许宁回忆起来都觉得可笑，“结果没两天就到处和别人说我物质、势利眼，不分还等着过年吗。”
“那你爱他吗？”顾晏清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穷追不舍地追问。
“爱过吧，毕竟也谈了一年多。”
“所以你是接受不了他变成你讨厌的样子，或者说，他原本就是那样，只是藏了起来。”
“可以这么说。”许宁无法否认，顾晏清很会总结。
“如果我喜欢的那个人发现了我的阴暗面，我是不是也会被抛弃？”顾晏清垂下眼，视线一时不知该放往何处。
“你能有什么阴暗面？”许宁笑出声来。
顾晏清除了爱回避和感情淡漠，上学时就连看到只蚂蚁都要绕着走，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
“我有。”顾晏清的声音犹如从冰窖中传来，伴随着阵阵冷风。
也许是怕许宁听不清楚，她又重复一遍，话中寒意更为刺骨。
“我有过，阴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