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天晚上简行知和沈确并没有特意去到哪里逛，只是坐在沈确的车上兜了兜风。沈确好像只是无意间说到了结婚的话题，之后又恢复到了乖乖的状态，只不过简行知觉得，好像之前那个有点戏谑而强势的，好像才是沈确的本体。

    两个人也有点默契得再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

    晚上沈确把简行知送回到了家里，“知知，我们下次还能一起吃饭吗？”，沈确目送着她走进家门，在她快要走进去的时候轻声问了一句。

    简行知转过身看了一眼沈确，他身形颀长，慵懒地靠在车门上，嘴角扬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她下意识觉得这并不是正常的表情，但是她又实在好奇。

    好奇为什么沈确要突然找到她结婚，可以理解他是需要她家帮忙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是沈确现在只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哪怕是算上她家的帮衬，也敌不过那一群豺狼虎豹吧。

    除非，她面前这只小白狗，是一只实实在在的小狼崽。那她确实想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毕竟这么合她口味的长相并不多见。

    “随时。”她甩了甩头发，转身便进了家门，月光下只留下一片衣角给到沈确。

    关上门之后沈确并没有把车马上开走，他紧紧地盯着别墅里那个刚打开灯的房间，清俊的脸被若隐若现的灯光映得异常柔和，但是眼底却是有别样的情绪在闪动，眼神也逐渐由温柔转为狠厉，在他这张过于清隽的脸上显得更加冷漠。

    简行知回国之后并没有忙着出去玩，她才刚刚拿到硕士学位，但是简兆川已经有让她接手的意思了，她觉得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所以她这段时间除了去公司里学习各种规章制度和认人，就是去图书馆进行理论的学习。毕竟国内外的金融体制有很大的不同，她觉得还是两者取长补短比较好。

    之前简行知在国外的时候也没有认识很多的朋友，唯一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姜伽禾，因为姜伽禾中途gap了半年，所以要到明年才会毕业，两个人现在还是通过手机进行跨洋联系。

    “知知，没有你我学习得好无聊啊！”一条消息来到了简行知的手机上，简行知从书里抬起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看到备注和消息后展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便无情地把手机盖上了。她自制力并没有很好，一旦开始了聊天估计就停不下来了。

    然后一早上过去了。

    简行知去图书馆穿的一身休闲装，灰色的连帽卫衣加上牛仔裤，头上扣着一顶墨绿色的鸭舌帽，微卷的黑发扎成了一个低丸子，显得整个人年纪小了几岁，有点大学生的意思。

    所以，她的桌子旁递来了一张纸条——“同学你好，请问我可以加下你的联系方式吗？”，纸条上面的字体清雅十分，最后还画了一个小笑脸，简行知摘下耳机，刚想拒绝，抬头看到帽檐延伸处那人拿着的书，诶，不是她现在正好学着有点困难的书吗？

    她在国外学的东西和国内的书本及实操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她并不是那种认死理一定要自己学会的人，如果需要的话，她是十分乐意向外求助的。

    她指了指门外，意思是到外面说，馆内不允许大声喧哗。她先行抬步，听见后面跟进的脚步声，等到门外她才抬了抬压得比较低的帽檐看了看眼前的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和灰色的卫裤，头发染成了淡淡的栗子色，发尾有些微微的卷度，脖子上挂着一副红色的耳机，五官轮廓柔和，眼睛是有点上挑的猫眼，和沈确给人的疏离感不同，眼前的人是真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贺云章。”连声音也是温柔的。贺云章抬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示意介绍了自己。

    “简知行。”简知行朝着贺云章给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对了，请问一下你手上这些书是你学习的专业吗？嗯，我现在刚从国外回来，里面有些问题可以请教你一下吗？”贺云章颔首表示同意。

    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到讨论区，贺云章有点诧异，他只是晨跑路过图书馆，想着家里人说要帮忙带书回去就顺便来借书了，没想到透过书柜的格子就看到了简知行。不得不说，有时候眼缘是一瞬间的，其实简知行并没有过分打扮，不过一身普通装扮，但是贺云章不得不承认，他被吸引了。

    其实贺云章离开校园已经几年了，但是他一毕业之后就接手了家里的公司，虽然规模比不上简沈两家，但也是江夏的翘楚了。所以对于简行知目前的一些疑点和痛点，贺云章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了，因为曾经也是他经历过的东西。简行知也是个聪明的，一下就能get到，转眼时间就来到了傍晚。

    到最后简行知也没有给贺云章联系方式，她觉得虽然有人直接教她是很好，但是不熟的人她还是不太想一直欠人情的，所以为了感谢贺云章，简行知提议去附近的餐馆吃个饭。

    贺云章当然也知道简行知目前对他是没有任何想法的，不过他也打算慢慢来，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发展成恋人的话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他也不屑于发展那种快餐式恋爱。因此面对她的邀约，他也是欣然接受了，今天你请我吃饭，明天我请你喝咖啡，一来二去接触的机会不就有了吗。

    约好吃饭的地方并不远，所以两个人就打算步行走去了。贺云章是个能说会道的，十几分钟脚程的路他愣是没让话题落下，尺度把握得相当到位。简行知性子也不像她的长相看上去那么冷淡，实际上她是有点小女孩心性的，爱玩爱学，对人对事都充满了新鲜感。所以她对贺云章还是有点好感的，作为刚接触的朋友来说。既博学又风趣，如果在江夏能认识一个新的朋友的话，贺云章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到了，就这。”贺云章为简行知推开门，虽然走过来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好像从他离开图书馆开始，就有个视线一直钉在他的身上。

    一进到餐厅的大堂就看到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向他们俩走过来，“云章，这是你的...朋友吗？”，老板一看就和贺云章十分熟稔，短暂地在两人周身暂停了一下视线，随即向贺云章打了个趣。

    贺云章无语，朝着简行知无奈一笑，“不好意思啊，我朋友有点不太正经。”

    简行知当然知道老板是什么意思，他们这个年纪的单身男女一起出去吃饭，被误会成情侣关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并没有什么多余反感的地方。

    随即她向两个人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说道“我不是她女朋友，但是可能今天开始就是朋友了。”贺云章也为她的坦诚而感到惊讶，并且更加加深了心中的那份好感。

    贺云章攥着拳头看似很重其实很轻地锤了老板一下，咬牙切齿地说，“还不赶紧给我找个雅座来。”简行知看到贺云章这副生动的模样，和今天上午那个成熟的他做了下对比，果然，还是和真朋友在一起比较有活力。她如果和姜伽禾在一起的话估计也没有现在看起来这么淑女了。

    老板一边赔着笑一边领他们走到餐厅最里面的包厢里去，简行知走在最前面，老板和贺云章两个人跟在她后面略动拳脚，老板压低声音在贺云章耳边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男人看上人小姑娘了，看样子你还够追的。”贺云章对此话嗤之以鼻，并不是因为那句够追的，而是他才比简行知大三岁，怎么她就是小姑娘他就是老男人呢，他不服。

    简行知和贺云章进了雅座之后，里面满是古色古香的中式格调，一张不算很大的红木桌子旁便是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往外看去的话可以看到江夏最大的港口，隐约间还可以听到遥远的海浪声和轮船的汽笛声，闪烁着的霓虹灯给整个包厢更带去了一丝暧昧的意味。

    虽然这个房间完全是中式装修，但是菜色却是实打实的西餐。

    “我听你说你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想着这家餐厅的厨师也是之前在那边学习过的，所以你应该会喜欢。”贺云章一边给简行知的茶杯里倒水一边说到，简行知没想到贺云章这么贴心，接过他手里温热的茶杯，不好意思地说“本来应该是我请你吃饭的，现在变成了你带我感受江夏。”

    贺云章闻言笑了笑，本就温润的长相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映得更加温柔。他本来就是个细心的人，对于朋友和家人他向来都是非常体贴的，几乎是有求必应。但是简行知不一样，刚接触他就能感觉到她的不同，不管是气质还是谈吐都是非凡的，最主要的是他真的很喜欢她身上那股泰然自若的感觉，好像不管别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影响不到她本人。

    “没事，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多带你逛逛。”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真诚，并不夹杂半分邪念，“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补上，他并没有自信简行知就一定愿意。

    简行知颔首，礼貌回复，“好的，以后有机会一定。”

    贺云章听罢展开笑容，并不觉得“以后”是一种推拒，他相信简行知这种人如果不愿意做的事情一定会马上拒绝掉。于是他们俩又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聊下去了。不远处的汽车车灯将落地窗映得一片模糊，两个人的身影看起来并不清晰，但是即使是不真切的外貌，仅是凭着身量，也可以看得出是清风明月般的任务，看起来分外养眼。

    男才女貌吗？

    ... ...

    落地窗外，沈确站在车边，脸上染着一点点红，看样子是刚喝过酒，晚风将他稍长的刘海吹向耳后，露出他凌厉的眉眼。眼睛盯着餐厅的某一处，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像能感觉到冬日的冷感和遥远。

    定住了数十分钟之后，他抬步向餐厅内部走去，像是接受了什么邀约一样，径直向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一路上都有服务员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却是一言不发，锐利的下颌微微紧绷，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晕染出了一片淡漠又疏离的光影，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不见一丝犹豫，满满都是清明。

    “吱——”包厢的门打开了。

    简行知和贺云章停止了对话，齐齐看向了门口，沈确的身子只露出了一半，他逆着顶光，显得他的轮廓更加立体，纤长的睫毛低低垂下，看起来像是一只无辜的小狗。

    还未等到贺云章的询问，简行知先行站起了身朝着门外走去。

    “沈确？你怎么在这？”简行知扶住了看起来明显有些醉意的沈确，蹙眉问道，看起来明显是有些亲密的姿势，至少贺云章是这样认为的。

    听到简行知的关心，沈确才终于露出一点笑容，他的手随意地搭在了门上，虚虚地将简行知包裹进他和门之间的范围中，是有些保护的姿态。他看向简行知的表情依然是乖巧无害的，声音也是带着些喝醉后的沙哑和无力的，“我在旁边吃饭，被灌了酒，出来散散步。”而后便将手抚上了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她，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了你的声音，看看是不是真的你。”

    简行知被他的动作搞得措手不及，但是想着可能是因为沈确不常喝酒，不胜酒力，所以不自觉就展露出了自己的小孩子心性。所以她便容着沈确这样做，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他更舒服一点。

    沈确的声音带着一些委屈和不易察觉的质问，“可是没想到你是在和别人吃饭。”贺云章觉得沈确的话是别有深意的，既有宣誓主权的嫌疑，又有逼着简行知承认他是他们俩之间的被人的意味。

    简行知并不知道沈确的弯弯绕绕，她只觉得他是在撒娇。这么大了也爱撒娇吗，看来她之前觉得他是狼崽子的想法完全是一个大大的错误。

    “啊，你后来也没叫过我一起出去呀。”简行知淡淡地说，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之前说过了有机会再约她就肯定会做到的。面对贺云章也是一样的。

    沈确听到这句话似是得逞了一样，随即将简行知的身子转过来朝着门外推了一下，说道，“那就今天，你陪我去醒酒。”

    她完全怔住了，这沈确搞什么东西啊，想干嘛就干嘛啊。

    但是沈确却已经进到包厢里去把她的背包和外套都已经背到身上了，还用红红的眼睛盯着她，完全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唉，好吧好吧。

    简行知不好意思地向贺云章招了招手，指着手机说下次再联系，这次的账她会结掉。贺云章还没来得及跟简行知道别，她就已经完全被沈确带到走廊上去了，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但是沈确却悠悠地走在她的身后，留给了贺云章半个侧脸。贺云章看到沈确的嘴角明明是带笑的，但是眉眼却是挑衅而不耐的，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看上去矜贵而意气风发。

    下次再联系吗？已经熟络起来了吗？

    沈确跟在简行知的身后，似是在思考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