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黄色的银杏树叶打着旋儿的从两人中间坠落,像极了一只糊涂的蝴蝶。
刚刚还明丽的天气转眼就变得阴沉起来。
龙大转过身子自说道:“比如周一阳在我身边,无非想借助我的权势,我给的起,也有想从他身上取走的东西,所以乐得轻松。”
一丝凉意落在宋元的鼻尖上,他往天上望了望,居然下起了濛濛细雨。
“很多兄弟跟在我的身后,想要我的庇护。张超这种的,想要我的信任。许多我的对手,想从我这里夺去金钱甚至是我的性命。那么你呢?”龙大话语一顿,浑不在意的侧过身问:“你想要什么?”
每个人的靠近都有目的,有目的本不可怕,可怕的是看起来没有目的地人,你仅仅是察觉不到。
可宋元又要怎么说呢?按说龙大都这么敞开来聊了,他也不能藏着掖着显得不识好歹,特别别有居心。
说我做了一个荒诞的梦,说我们现在梦中,说我只想要回家,回家的前提是要你别死。
他又会问,他为什么会死?什么时候死?你怎么知道他要死?
这一系列问题涌出来,更显得他有大问题。
宋元忽然有些好奇道:“你为什么不怀疑我要你的命呢?”
龙大的神情瞬间透着一股霸道狷狂,说:“我见过太多想取我命的人,而我依然在这里。”
“那么,我又不要你的命,不要你的权势,你还担心什么呢?”
龙大好笑的朝宋元走近,伸手摸了摸他被冷到快控制不住表情的脸颊。慢条斯理地取下身上的羽绒服披在对方的肩膀上拍拍他说:“我比较担心你不能从我手里活下来。”
空气安静了下来,连一丝风吹叶落的声音都听不到。宋元朝比他高的这人转动着眼珠,两人目光对上。
他不禁在心内感叹,你龙爷还是你龙爷。
“你干嘛抖的这么厉害?”
宋元咬着腮帮子说:“我是冷的。”
“嗯?”龙大显得有些诧异的抬了下眼皮,“我不是已经把外套给你了?”
“谢谢您!”宋元咬牙切齿的说:“我早已经冻得透心凉了。”
“呵呵……”龙大瞬间愉悦的笑出声来。然而,他久不习惯将自已的情绪外露,开心之余,手握拳头挡在自已的嘴前,而后用清嗓子掩饰刚刚的笑意。
宋元愣愣的盯着他。
“回吧!”龙大率先返身朝前走。宋元裹紧肩上的外套哆哆嗦嗦跟在后头。
进电梯的时候,宋元吹着暖风活动着手指,欲把衣服还给龙大,并给他商量着说,“龙爷,能不能先预支点工资给我,我想买些衣服。”
龙大没接他的外套,只是上下打量对方几眼说:“你可真够穷的。”
“这……确实。”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大佬瞬间被对方给堵了回来,因此口气不善说:“衣服口袋里有现金!”说完也不管对方听到没,到了他的楼层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后来一连几天,不见龙大来兴隆,周一阳也不见了,只有高城会给宋元一些公司里的任务。
每天上班下班,他都快忘记自已肩负的使命了,然而每晚入睡前,他还是会祈祷一番,但愿一醒来,他就在原来的世界。没有周一阳,没有兴隆。
莱城的冬季随时阴沉沉的,偶或洒点小雨,寒风刺骨,像有把刀往你的身体里钻。能看到太阳的天气,更加的少。
这天,宋元待的这个部门聚餐,走出公司的大门就有一个小伙子抱怨道:“每天睁开眼来公司,下班回去天都黑了,哪里有机会认识小妹妹。”
部门里另一个比较活跃的高个子青年,笑的贱嗖嗖的上前撞撞小伙子的肩膀说:“发展办公室恋情呗,龙总办公室的几个小秘书就不错。”
“吼,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龙总办公室四舍五入就是龙总的女人,你敢宵想?”
“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高个子摆摆手。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对面一行人追追打打,有个穿着有些落拓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身体,不管亮起的红灯,歪歪扭扭的奔跑躲闪着紧急避让车群,好像急于甩掉身后追逐的人。
“想死啊?闯红灯。”
“我草,吓死我了,要不是我让的快,差点撞死他。”
因为紧急避让突然闯红绿灯的疯子,各个私家车和电瓶车主们被吓的高声咒骂。
那男人跌跌撞撞埋头跑过来,撞了下正在回信息的宋元。
“咦!”
高城眼疾手快将人朝旁边拉一把,差点将宋元的手机扯掉。还好人没被对方撞到,“走路看路,不然很危险。”
宋元惊讶的看着又一群寸头,呼啦啦跑过来,明显看出是追先前那个男子。他朝后打量,只看到落拓男人跑到拐角的背影。
“谢谢高总。”宋元回头朝对方道谢。
“要到年关了,很多麻烦的人最好不要沾惹。”高城提醒宋元道:“绿灯了,走吧!”
宋元又朝后面看了看,追人的和被追的已经消失在街头。
那天晚上周一阳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犹豫了会,他还是按了接听键,“喂,找哪位?”
电话那头的声音呼哧呼哧的,显然正在急促的呼吸。“喂,小阳,我是爸爸。”
“爸!”周一阳精神一振,下意识里坐直了身体,将电话拿到耳边声音小小的问:“您在哪呢,怎么手机都不开机?”
“小阳小阳,你听爸爸说,爸爸现在正被人追债,你你帮爸爸借点钱……”
“借钱?你在哪?你还在赌是不是?”周一阳气得脑袋都大了。
“小阳,爸爸求求你,最后一次,你帮爸爸最后一次。”
周一阳听到这里,感觉周父在电话对面重重的吸了下鼻涕,声音里也带着惊慌。“你到底在哪?”
“好阳阳,我如果不还钱被捉到,会被剁手的,……爸爸求你。”
周一阳怒气攻心,可一听到周父的说辞又很担忧,“你又欠了多少?”
“三……三十万。”
“三十万?”周一阳声音不自觉得拔高了。“你让我一下子到哪里去弄这三十万?”
“你你你……找找俊京帮帮忙,爸爸求求你。”
“你以为他凭什么就能给我三十万?”
“拜托小阳,最后一次,你信爸爸最后一次……我不能再讲了,追我的人来了,你最近不要给我打电话,我立马发你一张汇款的账号。”
电话突然被挂断,另周一阳本欲发出的怒火不得不自我消化,他看着手机屏幕那个陌生号码陷入了呆滞。
半分钟后,冲天的恨意另他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滚落一地。“我真是恨死你了!”
要说难过,失望以及绝望,感觉已经经历过太多太多次,反而让他此刻有了麻木的不真实感。
他多希望此刻是在做梦,他的父亲还是他记忆里玉树临风,言笑晏晏的样子。
可是母亲的出走,哥哥姐姐的不待见,每次都提醒着他,他有一个赌鬼父亲。
不知怎么的,他经常会孤零零的走在这座城市的凌晨两三点里。
符俊京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第一反应是,对着对面的人要胁道:“最好是有要紧的事联系我。”
后面一句话不言而喻,他的所有生活秘书都知道特别在休息的时间不能打扰他,除非是公司里很重要的事情。
可今晚给他来电话的不是公司,而是周一阳。
“京哥,我在你家门口。”
符俊京整个人一愣,这才睁开眼睛看清来电显示,“一阳?”
“我在你的门口京哥。”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所以符俊京都不用问,直接往身上搭了件外套说:“等一下。”
周一阳在电话这边连连点头,“嗯嗯嗯。”
门开的时候,符俊京的脸上还有未消化完的起床气。他一把拉过周一阳的身体,小小声骂了一句说:“身体这么凉。”
周一阳乖乖被他拉着走,接住对方给他递来的拖鞋以及睡衣。
“你爸爸又来找你了?”符俊京问。
周一阳抬起双眼有些怯懦的为他争辩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要多少?”
周一阳有些底气不足,“三……三十万。”说完并不敢抬头看对方。
符俊京只是将眉毛皱的死紧,盯着面前的人,过了一会儿,他卸下满身的生硬,“去洗澡吧!”
那天晚上在床上,符俊京问他每次必问的问题:“龙大碰过你吗?碰过哪里?”
“没有”周一阳忍着身上的不适忙忙摇头,“他从来没碰过我。”
这个回答让符俊京感到满意,因此他放缓了神情说:“你要么别管那老头子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周一阳红了双眼:“他小时候很爱我的。”
“那让你哥哥姐姐帮帮忙?”
“我爸和他们没有一丝血缘关系,人家凭什么呢?”
符俊京爱怜的摸摸他的脖子说:“我帮你找到你的姐姐吧!”
周一阳皱紧眉头,忍着身下男人的动作,气息不稳的说:“可是我都没有见过她。”
“她也是你爸的女儿,你在承受的,也该她承受。”
后来,窗外面萧索的黑夜无论如何撼动不了室内灼热,天光也在一阵阵闷哼里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