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许多年前小版的龙大以仰望的姿势被那个小孩从围墙上拉走,也是跑到一个公园绿植里。
多年后,龙大以旁观者的角度,从视频里看到宋元帮着那个女孩上了围墙,穿过公园的绿植。
他一遍遍看,发现以前很多模糊的细节好像又能回忆起来,包括对方黑而亮的眼睛,和眼形。
被绿植划过胳膊的刺痛感,以及拉着汗湿的掌心。
完全没变化的救人手法,以往他一直将宋元当作骗子。他带着捉弄甚至是恶意地想法,想逼对方露出狐狸尾巴。
直到此刻,他忽然开始有点在意。特别是带对方去了地下室以后,他在对方眼里看到恐惧,哪怕宋元极力的掩饰。
他怕我,他甚至害怕张超。在龙大知道宋元真的是多年前救过他的小孩后,像微风吹过湖面,他内心开始起了波澜。
我道他惯会看人眼色,殊不知,生活得多艰辛才能练就这份敏锐和本能。
龙大站在窗前抽着烟,看着百叶窗外跟着高城左右忙碌的宋元。要带他回来那晚,他提的要求是,‘不要伤害那个女孩,她和她的妈妈真的受了很多苦。”
你怎么知道?龙大想问,最终没有。他有点在意宋元在他面前保护其他人,明明他们更早认识。
若说后悔带他发现自已的另一面?并没有,他反而想让他看到自已更多残忍的方面,且还能够……
‘我可以帮助她。’龙大在车面前收起手机这么跟他说。
宋元有一瞬的意外,很快又充满戒备道:‘我能为您做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没人会平白无故帮你,也不会有人免费帮你,所有都需要等价交换。可龙大没来由的有些心烦。
想到这里,他朝后面伸出手喊:“张超……”
后面伸过来一个烟灰缸,龙大将烟蒂扔在里面,听到他的手下说:“龙总,张哥被您吩咐不能来总部,他盯着BEN去了,我是刘昶。”
龙大点点头,“晚上给我订个包间。”
刘昶应声出门。
等宋元跟着高城忙完以后,看到龙大正从办公室出来。
“龙总!”高城打完招呼,垂首站在一旁。
龙大点点头,错身而过时,跟宋元四目相对,对方怔了一下。“晚上,和我去个地方。”
“哦”宋元不情不愿的应声。
而严溪在离开莱城后,当天晚上跟宋元分开,又新打了个出租去到附近的江城。她因为害怕自已的母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周父的事情牵扯,连夜跟她母亲沟通,并让她小心周围。
严溪妈妈名叫黄程,经营一家字画公司,这些年全国各地跑,手上也积累了一定的人脉。
黄程得知爱女居然被前夫的儿子算计,一边往江城去找女儿,一边跟周父打了电话。
那个号码十多年没有联系过,可是当它响了几声后,对面居然有人接听起来。
是周父,虽然声音苍老了些,听得出是他本人没跑。
“小程?”周父在电话那头有些欣喜和意外,他说:“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黄程戴着无线耳机,一边开着车,一边气的不想跟他绕圈子的质问说:“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怎么了?”周父不知所以然。
“你和你的妻子,甚至是你们在什么情况下生的这个儿子,你没忘记吧?”
周父在电话这边默了会儿,痛苦的道:“我有做到,没让他们出现在你娘俩眼前,我知道我对不起女儿……”周父哽咽着说:“我想她都悄悄的看她,没让一阳他们见面。”
“周有金”黄程也已经五十来岁了,她把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后面,两鬓的头发也已经斑白,脸上眼角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你不该让你儿子对她动手脚,她是我的底线,我警告你,我不允许你们一家人再伤害她。”
“你在说什么?”周有金完全听不懂。
“你自已去问他,且你帮我带句话给他,你让他等着……”
“小程,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带着女儿一而再的退让,但是!没有第三次,你记好喽,到你们还债的时候了。”黄程把话讲完,重重的挂了电话。
待到黄程来到江城接到女儿的那刻,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她比严溪矮一些,可是把女儿抱住的时候,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你吓到我了宝贝。”
“妈妈”严溪将母亲拉到身前坐着说:“我真的没有受到伤害,当时就是大意了,以后不会了,我会很注意他们的。”
黄程摸着女儿的脸颊和头发慈爱又镇定的说:“妈妈会解决好这件事,在这之前,你不要单独出门。”
“妈妈,我知道了。”严溪保证着亲了亲母亲的侧脸。然后问:“那个帮助我的人,你认识吗?”
黄程摇摇头:“妈妈会找到那个人感谢他的。”
严溪又问:“那爸爸真的欠了很多债吗?”
“妈妈不知道。”
“那你还恨他吗?”
黄程迎着女儿担忧的眼神,轻轻笑了笑,“这是爸爸和妈妈之间的事情,你如果想要帮助他,在你能保护自身的前提下,妈妈不干涉,但是你需要知道分寸。他即便是你的爸爸,可路是他选择的,他要为此承担结果。”
严溪眼眶发热,抱了抱母亲说:“我但凡想要帮助他,都感觉对不起我妈妈这些年吃过的苦,就像您养了个白眼狼似的。可是我又不能看着他受苦而无动于衷。虽然我知道这可能就您说的种了什么因得什么果。”
“哦,宝贝儿。”黄程摸摸女儿的脑袋说:“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你是个白眼狼呢,你明明这么善良,但是我们的善良不能被别人利用。妈妈这么多年也没有不准爸爸,甚至爷爷奶奶来看你。就代表他们是你的另一半亲人。但是他儿子胆敢算计你,这种人就算有天死在你面前,也不能对他心软一分,我们不害人,但不能做蠢人,被同一个人害两次。”
严溪迎着母亲越来越严厉的表情,保证道:“妈妈,我懂了。”
晚上,严溪拿出来一个款式老旧的电话手表。那曾经是童年里,和爸爸还有爷爷奶奶姑姑们唯一的联系。
那里面有周有金曾经用过的几个联系方式,当他打到第三个的时候,对面的电话接通了。
“幺女?”
电话对面的周有金声音压的低低的,像是在躲着什么人。一如孩童时候对她的称呼。严溪问:“爸爸,好久不见,您身体好吗?有好好吃饭吗?”
“我……”周有金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最近见到你弟弟了?他怎么你了吗?爸爸最近有点事,还顾不上找他。”
严溪不承认这个弟弟,他也不想跟周父探讨这个问题。“我打电话不是为了这件事,您给我一个卡号吧,我这两年挣钱了,想给您转点先花着。”
“幺女我……”不能要你的钱,我对不起你和妈妈。可到处都在追他的债,他又说不拒绝的话来。
“您等下发到我手机上,妈叫我吃饭了。您注意身体,……一些不太好的习惯也改了吧,好好的生活。”
周有金对着手机动了唇,发现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本来他有很好的人生,很好的家庭,这些年他无数次后悔过,可是后悔无用。无数话涌到嘴边,他只能说:“爸爸知道。”
严溪后来给周父转了三十五万过去,这是她读书时,黄程给她的生活费,加上她自已的兼职存的。她不知道在周父收到这笔款的时候,失声痛哭过。
她也不知道周父最后会拿着这笔钱去继续赌,还是还债。就像她妈妈说的,选择权在周父,他为此承担责任。而她选择了力所能及,也尊重对方的选择和结果。
自她读高中开始,见父亲就见的少了,一是她离的远。二是她父亲的现任不允许他们见。她曾经很不理解,甚至抱怨她有什么资格,可是慢慢长大,她开始释怀,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对一件事情的反应也就不同。
这个世界就是多元化的我们组成的,每个人在整个宇宙来说,渺小如尘埃,以后有她的地方就是妈妈的家。她其实并不用在意更多跟她没有关系的人。
而黄程因为听到女儿讲,她是被莱城龙大的手下帮助的,就多方辗转托人联系上了龙大,对他表示感谢,并且想请他和宋元吃饭。
龙大并不在意这个事情,转念一想,这是和宋元破冰的好机会,因此同意带宋元前去。
没想到,去接宋元的时候,发现宋元被人提前带走了。
“谁带的?两个小时前他还在。”龙大情绪难得激动的问高城。
高城也有些迷茫,“宋元走之前跟我说了声,周一阳周先生找他有事。”
“周一阳?”龙大稍微调查了才知道严溪是周一阳同父异母的姐姐,因为宋元的插手,他姐姐毫发无伤被救走。
一个人如果连血脉之情都会伤害,就更不用说对身边其他人,龙大难得真的动怒道:“真是丧心病狂!”
他身后的保镖刘昶就没见龙大发飚,因此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问:“那我们马上去找吗?”
龙大深吸口气,让自已看起来是冷静的吩咐说:“赶快联系张超,找宋元,现在!马上!”
“是!”
刘昶大步急出。
“周一阳!”龙大将目光转向窗外,他怎么敢在我眼皮底下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