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我以大陈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必须活着回来！无论如何！哪怕是没了胳膊没了腿！你也必须活着回来见我！将军宋清，是否明白！”

    “臣宋清，遵旨。”

    ……

    冰月寒冬，整个大陈覆盖在一片惨白的大雪之中，凛冽的寒风刮着姜芸的脸，她一个人站在陈宫的宫门上，眺望着渐行渐远的陈国军队。

    此行凶多吉少，又或者说，几乎是送死，她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沉默着，注视着那支人数几乎称得上是可怜，却尽数是陈国最勇敢的战士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带领她们的，是她的心上人，大陈第一武将，女将宋清。

    姜芸和宋清一同长大，宋清的父亲是大陈立国功臣，是大陈第一才子，也是当今皇上能够在血雨腥杀中登上皇位的重要拥护之人。

    宋清几乎没有在宋府常住过，几乎是生下来就被皇上下旨寄养在德妃的宫中，陪伴于德妃身旁，学习礼仪，直至成年。看似是圣恩，实则明眼人都明白，这是为了控制宋清的父亲，君为天，如何不从，不得不从。

    宋父一生一妻，无妾，在宋清五岁时，宋母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宋宸，这次，皇帝只是送来了贺礼，大抵是不忍心寒了大宋其他大臣的心，默许宋家留下了这个孩子。

    后来，宋家将这个留之不易的孩子改名为宋琛。

    琛，是珍宝的意思。

    在宋琛出生后，寄给宋清的家书越来越少，到后面几乎是只有一年一次宋清的生日，宋父的草草两句问候，再到后来，便是从一年一次的生日问信变成了大年时的浅浅祝福。

    他们大概是记不清了宋清的生日吧。

    姜芸是陈国最小的公主，姜芸的母亲不是大陈人，是当今皇帝在寻访边疆时带回来的异域美女。但是，所有见过德妃的人无一不惊叹于德妃的美貌，那是一种不同于传统中原人的美艳，甚至，称得上是妖艳。

    这样一位动人心魄的女人的到来，让后宫里的妃嫔都起了警戒之心。

    听闻德妃在生下阿芸前也曾有过几次身孕，但都以各种意外不了了之了。即便再美的脸，也总有腻的一天，德妃的宠爱也在日复一日中消淡，那个曾经美丽而天真的异域少女也在年复一年的后宫的尔虞我诈中变得不爱笑也不爱讲话，只是每日坐在冷清的宫中逗弄着窗台笼子里的金丝雀，望着被围着四四方方的一方的黑夜中的月亮发呆。

    她的唯一一次争取大概就是在皇帝随口提及要将宋家的长女接进宫里抚养时，她轻轻开口，“不如就来德贤宫吧，臣妾膝下无子，平时很是寂寞，不如由臣妾抚养，也能陪陪臣妾。”

    皇上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她，这是她从从前的天真爱笑总是与他撒娇的少女变的寡言寡语后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反正只要接进宫里给谁抚养也没什么区别，便只是淡淡说，“好”。

    德妃第一次见宋清时，她才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被奶妈抱在怀里，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睡觉，德妃轻轻用手指抚摸着宋清的脸颊，白嘟嘟，软乎乎的，若是她有个女儿大抵也是如此可爱吧，德妃想到这里有些苦涩的笑了，她…她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吗，她也不知道。若是有，哪怕骄横跋扈一些也无妨，总之不要像自己这样小心翼翼的也过不好这一生。

    小宋清来了以后，德妃原本每天单一枯燥的生活有了新的乐趣，每天太阳升起来了，她就会去小宋清的房间里捏捏小宋清白净的小脸，嘱咐侍女好好照看小宋清，嘱咐奶妈要把小宋清喂的白白胖胖的，还要给小宋清多晒太阳……每每当她千叮咛万嘱咐侍女们时，她的贴身侍女小兰都会忍不住偷偷轻笑，“主子，您都说了好多次了，奴婢们早都记住了，您就放心吧。”

    小阿清一天天的长大，德妃每天都会握着她的小手，拉着她她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侍女们都说她比之前爱笑了，气色也红润了不少。

    转眼，小阿清三岁了，突然有一天，在和小阿清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一阵反胃，趴在桌子边上干呕起来，小兰急忙扶住她，喊人去传来了太医。

    太医一边抚摸着白花花的胡子，一边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思索，突然猛的睁开眼睛，跪在床榻边猛的磕头，大喊“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喜脉啊！是喜脉！”

    喜脉啊……她愣住了。

    后来皇上也来了，只是淡淡的嘱咐她好好休息，她一直懵懵的，回是。

    皇上走后，她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小腹，小阿清乖乖的坐在床榻边，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阿清的脑袋，轻轻笑了。

    她想，是个女孩子就好了，这样小阿清就有妹妹了。

    她低头亲了一下小阿清嫩嘟嘟的小脸蛋儿，幸福的想着。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又是一年早春，姜芸出生了。

    真的遂了德妃的愿，是个健康可爱的女娃娃。

    姜芸生的像极了德妃，浓密的睫毛，深邃的眼窝，小巧红润的嘴巴，是极具西域俏丽的容貌。

    不过和宋清的安安静静的性格不同，姜芸从小就活泼爱动，倒是很像年少时的自己。

    这样也好，不，这样很好，就这样开开心心的一辈子最好。德妃轻轻抚摸着怀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呼呼大睡的小阿芸。

    德妃轻轻起身，走到了庭院里，抬头，依旧是四四方方的一角夜空，清幽的月光萦绕在只穿了单衣的的她身上，侍女们都说，她好像是不会老一般，一直都和刚进宫时一样，一直都是那样美。

    怎么会不老呢，她也早不是当初的她了。

    不过她现在有了阿清和阿芸。

    她双手合十，慢慢闭上双眼对着月亮祈祷，神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阿清和阿芸能够平安健康幸福的长大成人，请您一定帮我实现这唯一的愿望。

    还有……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穿着西域的服饰，别别扭扭的对她说，

    “阿满，你看我穿你们的衣服好看吗？是不是比你们西域男子还要潇洒翩翩？”

    她笑眯眯的望着他说，“是呀，特别帅气”

    “那阿满，你…你愿意跟我去中原吗？”

    夕阳下，少年炽热的脸，是认真和期待。

    她望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紧紧的抱住他，对着即将沉山的夕阳大喊

    “我愿意！”

    ……

    “主子，您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在外面吹风呀，已经入秋了，夜晚寒凉，您要注意身体才是呀。”小兰急急忙忙跑过来为她披上了衣服。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事。”她苦笑。

    神啊，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若有来生，我只愿做崖壁上自由的羚羊，再不愿做宫殿里的一方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