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澜。”肖曲澜从公司大门走出，听到身后一道急切小跑过来的男声。

    肖曲澜定脚转过身去，男子五官方正，眼尾低垂如弯月，不笑自带笑意，浓眉上扬，添了一股邪气。

    肖曲澜觉得这真是个好时代，以前寻遍整个青城也没有几个帅气俊朗的男人，现在随便一转身都能遇到一个。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男人好像是东遥地产的项目总监还又是公子，叫冯枝宇。

    察觉到此人的来意，带上自己修成人形后一千多年形成的得体微笑，“你好，冯总监。”

    晚风吹起，把她一鬓的碎发吹到嘴角，伸手把发丝掖到耳后表情未动半分。

    “曲澜，我是特意来道歉的，我去年刚上位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就盯上了耀汇，更不想出师不利，希望你能理解我。” 冯枝宇如月的眼里像是含着潮水的涌动，急促又绵柔。

    肖曲澜淡淡一笑，宛若付之一炬，“都是做生意，自然理解。”

    冯枝宇却没她看得开，进而走近一步，凝视着面前人桃花般的媚眼，“曲澜，如果你肯愿意和我交往的话，我可以把经营权分给素青两年。”

    肖曲澜瞥见楼上如钩的细月，建筑物上的灯从四面八方照来，像光的旗，把细月淹没。

    “你当颐修是死的？”红润的唇勾出饱满的弧线。

    “我跟裴总说了，裴总也没有拒绝。”

    肖曲澜不再说话，盯着他身后的那丝弯月，瞬息多变的射灯由亮转暗，弯月又重现在她眼前。

    心底响起第一世那人对自己说的那句，“你应该找一个能和你成家之人，相夫教子。”

    所以这就是他这一世给她物色的人？

    肖曲澜盯着面前方正的脸庞又细看了几分，丰润的唇，挺巧的鼻，夜晚的春风，那个男人的绝情。

    蓦然冷笑，后退一步，“冯总监，你的道歉我原谅，你的心意我拒绝。”

    说完把背包从手腕上越过肩膀甩到后背，留给冯枝宇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缓缓离开他的视线。

    肖曲澜开着迈巴赫向和信医院那边驶去。

    来到妇产科，云贞正在给孕妇坐诊，她看过一眼后抬脚欲要离开去楼上。

    “肖姑娘。”身后又有人把她叫住。

    转身依旧挂着笑，看向今天在咖啡馆见过的男人。

    “肖姑娘是来接云贞回家？”男人走上前停在了离她大约一米远的距离。

    “先生是来咨询妇科问题的？”她带着玩笑般的神情。

    男人被她逗笑，笑声温朗，“别这么见外，莫丞渊三个字你随便叫。我来送云贞回去，看你想去楼上是有事？”

    “你想和姐姐交往？”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让她做妻子。”

    肖曲澜不知道什么是宿命，如果姐姐和许仙是宿命，是不是永远也逃不掉？既然这样如果许仙世世是个负心汉，那岂不意味着姐姐一直是在背叛中轮回？这不是修炼，这是进入炼狱。

    如果她狠一点呢？如果她非要强拆散这对鸳鸯呢？

    第一世，许仙发现姐姐的真身被吓死，第二世，许仙发现姐姐的真身打算剖蛇身取蛇胆，这一世呢？如果她戳穿这一切呢？

    “如果姐姐其实是——”

    “肖总？肖总，还真是你。”一个带着银框眼镜瘦瘦高高的青年男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来到了二人旁边，张嘴惊讶地看着肖曲澜。

    他家老板怎么算到的！

    肖曲澜转头看过去，裴拓的助理——也就是说，裴拓在这？

    “张济，你老板呢？”她问道。

    “肖总，裴总在上面，正好让您去一趟。”张济站好身子乖乖回答。

    “肖姑娘还有事我不先打扰了，云贞快下班了，我把她送回家。”莫丞渊缓缓出口，神情举止都这么君子。

    “我就算想把她带走，我也带不走。”每一世都是跟着你许仙！肖曲澜冷冷说完，跟张济上去了。

    乘电梯来到顶楼会议室，张济给她打开门，等她进去后又关上，自己留在了门外。

    白墙黑木桌，灰地绿盆栽，很中规中矩的会议室布局。

    高跟鞋的细跟敲击着灰瓷砖，声音清脆瞬逝，视线被站在会议桌前双手环胸的裴拓夺去。

    星目漠淡，剑眉微蹙，硬挺的鼻，刚毅的面部线条，宽阔有力的身姿是肖曲澜记了一千年的样子。

    脚步停下，环视四周，房间再无多余的人。

    她没有落座，也没有像以前不知礼节般见哪舒服好玩就倚靠在哪，只是款款来到窗边，停到差不多和他齐平的位置，像是来看风景。

    “许久不见，越发端庄了。”裴拓把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素青色的长款风衣，内搭一件深绿色斜盘扣衬衫，咖色西装裤和她以往的穿搭色系差别无二。

    身姿袅袅，自带媚骨，玲珑有致，浑然天成。

    “借您吉言，也没太端庄，不然就给你请安了。”她开口怼道。

    裴拓自知她的俐齿伶牙，说起正事，“我们已经谈拢了，过程十分顺利。”悠悠开口，清亮有力。

    肖曲澜乖乖闭嘴，这个男人在一天内已经连续几次往她脸上吐唾沫了。

    窗外车流如水，雨下如针，车喇叭声像是初夏池塘里发情的青蛙，嘈乱。

    “又用的钞能力？”肖曲澜盯着外面一动不动。

    “你觉得我会向对手透露？”裴拓拉开主坐的座椅，径直落座。

    “谈拢又如何，反正还没到最后关头，合同没签订前谁也别说大话。”肖曲澜转身看向双臂撑开慵懒地放在老板椅扶手上的裴拓，狂傲又禁欲。

    他转动椅子和她对视，”我也没说成功，只是想第一时间和你分享最新进展，毕竟信息费也不便宜。”

    “那多谢裴总好意。”肖曲澜按耐住情绪说完，抬脚离开，高跟鞋落地的频率像夏季大雨来临前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

    他作为一个成功者看手下败将的目的已经达成，没有多做停留的必要。

    裴拓随她而去，也不留她。

    心思烦乱的肖曲澜，来到楼下的等候椅上坐着，没有在等谁，脑子里只有自己。

    复盘自己这一整天，最终化成了一气长叹——噫吁嚱。

    垂头弓身凝视地面，白色灯光下的青发现出幽暗的蓝色，与冷白色的皮肤相称，像是寒冰冻住的火。

    一双白色平底马丁靴出现在她的视线，一只手柔柔的抚上了她的头，肖曲澜不假思索地张开双手把那人拦腰抱住，头紧紧贴在她的腰腹，低声柔柔叫着：“姐姐。”

    云贞轻柔出声，带着诱哄，“我们回家好不好？”

    肖曲澜侧脸贴着她毫无赘肉的腹部，嗯声从喉腔发出。

    云贞拦着她站起身，肖曲澜四下张望没有发现莫丞渊的影子。

    “别找啦，我让他走啦，他说在这里看到你，你又被人叫走，我放心不下就让他离开了。”云贞看出她的心思笑着道。

    这是第一次姐姐在她和许仙面前选择她，心里的硬石崩碎，眼泪簌簌的流，紧紧地抱住了云贞。

    两人回到家后，云贞去厨房做饭，肖曲澜倚靠在门框上吃着苹果给她说着今天发生的破烂事。

    云贞用筷子搅着玻璃碗里的鸡蛋，“颐修动作这么快，我们医院的人还不知道，我可以悄悄裂开一个口子，跟同事说医院要私营了，万一会引起躁动呢？”

    肖曲澜听完停下动作，站起身摇头，“不行，不行。万一他们查人，第一个就是你，那秃贼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你，肯定会让医院那边把你赶出去。”

    云贞转过身看着她，“毕竟是因我而起，要是我不在这里，说不定你也不会受这么多委屈。”

    “不是姐，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那个医院本来就入不敷出，两年前素青在这里面的股份就已经达到40%了，只有20%是国有的。”

    “剩下的40%呢？”

    肖曲澜狠狠咬了一口苹果，“秃贼的。”

    云贞把鸡蛋液缓缓淋进油锅中，呼呼啦啦的抽油烟机作响，薄薄的蛋液遇到油炸开了黄白色的花。

    “你们收购的其实是那20％？”云贞翻炒着鸡蛋抬高声音问道。

    肖曲澜走上前，“是啊，只不过我在公司那边透露的是收购整个医院。”说完又补充了句，“姐姐你先别管了，我再想想办法。”

    云贞把把炒好的鸡蛋盛进盘中，一双凤眼心疼地看着她，“有需要尽管给我说，别硬撑。”

    肖曲澜乖乖点头。

    “小澜，你觉得莫丞渊怎么样？”云贞素雅清丽的脸庞皆是笑意，肖曲澜觉得就连她微不可察的毛孔都是微笑形的。

    她认真道，“说实话，看不出，对他的好感在50％。”

    云贞把切好的西红柿又放进油锅，白烟乍起升腾，木制的锅铲蹭在油锅中碰出闷响，烟尽后橙红色的汁液遇油而出。

    “姐姐，一定要是许仙的转世吗？你离开许仙活不了？”

    肖曲澜问出了这个困扰她三世的问题。

    “许仙是我的缘，也是我的劫。缘可以无分，但是劫难逃。”

    云贞把炒好的鸡蛋放进锅里，悠悠出口，“你看我一世世的想做人，结果到最后还是蛇身，说明我还是不会爱，我觉得我修的不只是人，还有爱欲。”

    “爱欲？到底是爱还是欲啊？”曲肖澜嘴里嚼着苹果的动作都变慢了。

    “爱和欲，它俩是一体的。”

    “可是也有有爱无欲的啊。”她说完脸神情微顿，前世的一些故事让她自己打了自己脸。

    云贞正在把西红柿炒蛋盛进蓝白水仙花底瓷盘里，并没有看到她神情的变化。

    肖曲澜拿起筷子吹凉尝了一一口，柳眉蹙起，“以后不要谈那个男人了，这菜一点味儿都没有！”

    云贞心下一惊，懊恼地拍了下头，带着尴尬的笑，“忘放佐料了，sorry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