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立得上浮现的是两个男人亲密无间的背影照，这张照片对郑翊軒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那个直到分手都不知道他名字的挑拨离间者就是给他发的这张照片。

    “江晏右边的人是你？”郑翊軒不可置信地盯着拍立得，虽说相纸显得人物朦胧，但真当“原主人”在他眼前时，他怎会看不出来。

    他指尖快把这张照片抠破了，所有回忆顿时涌了上来。最后只剩下无奈的笑。

    自嘲。

    当初就这么不信任顾凌澈吗？

    这个不一般的男人神情一抽，迅速露出一瞬的邪笑后又收回。

    “现在有兴趣了吗？”他戏谑说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哦不，好像目前的发展真的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郑翊軒动摇了，他不想再这么颓废了。

    待郑翊軒抬头，男人又换了一种温和的笑，嘴角愈发灿烂，可那眼神中的狠意愈发浓重。

    郑翊軒被一时的复杂情绪影响，开始咳嗽。“咳，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男人收回笑容，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冷冷地扫过相纸，又把眼神停留在郑翊軒身上。“我的目的不过就是重新回到江晏身边，再次占据他的生活。他不过是我曾经拥有过的‘玩具’，现在我要收回了。”说完，他一把拿回桌上的拍立得，紧紧攥在手心。

    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择手段。

    “我回到江晏身边，你回到顾凌澈身边。这不是双赢吗？”男人拽过郑翊軒的衣领，在他耳边低语道。

    “可是……”

    “没有可是，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别骗我了，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我可以把江晏身边的人一个个击垮，我不在乎。只是我们联手这件事可以完成得更加顺利。再说了，你也很想摆脱那人不是吗？”男人说到最后将目光聚焦到清吧外站着等待的人。

    “他……”郑翊軒怔住了，整个人有些发抖，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屋外的男人是他学弟，这半年因为他，困扰了自己的生活许久。如果可以的话，既能回到顾凌澈身边，又能和这个学弟再无瓜葛，对郑翊軒来说简直就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你到底是谁？”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你可没多少时间考虑，别怪我没提醒你。沈清川，我的名字。先走了，我已经加了你的微信，记得同意。”眼前的男人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郑翊軒一个人干了杯中酒，埋头苦想。

    ——

    年初一年初二顾凌澈都住在江晏家，这次他爸妈居然也没反对，他还是很意外的。

    初三的清晨，江晏和顾凌澈告别了叶佩娴，准备前往顾凌澈家。叶佩娴在门口不舍地拉住江晏。“照顾好小澈，有空常回家看看。”

    “放心吧妈，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江晏点头应答，眼中满是坚定。

    上了车，顾凌澈轻声问道：“晏哥，一会儿见我爸妈你紧张吗？”

    “有点。”

    “没事的，我妈都说了要做一桌子你爱吃的，我把你喜欢的菜都告诉我妈了。”顾凌澈还在对自己能牢牢记住江晏爱吃什么而沾沾自喜。

    江晏偏过头看向他，“啊？那你妈妈会不会觉得我很挑剔？”

    “怎么会？别瞎想。”

    两人到达顾凌澈家时，何文和老顾已经在客厅等候。屋子里飘着饭菜的香，空调的暖气供应的暖乎乎，窗户上贴的窗花无一不在庆祝新年喜气洋洋的气氛。

    “回来啦，来，江晏随便坐，当自己家一样。”何文迎向前，给江晏找了双新的拖鞋。

    “谢谢阿姨。”江晏腼腆的对不起他这个身高。

    饭桌上。

    “小澈啊，明天我和你爸爸就回去了。老家那呢我和你爸打算装修一下，可能会把房子卖了来金陵重新买一套。”何文给江晏夹着肉，嘴里还念叨着。

    “这么突然。”顾凌澈放下筷子，懵懂地看着父母。

    江晏也停止了咀嚼，坐在顾凌澈边上听着。

    “我和你妈计划了大半年了，金陵房价是贵，但是卖了锡城那套房子再加上我和你妈手里的积蓄，在金陵买个大平层还是绰绰有余的。”老顾倒是不以为然，继续低头吃着饭，空隙间回答顾凌澈写在脸上的困惑。

    “你不想我们搬过来陪你吗？”何文擦擦嘴问道。

    “没有啊，只是觉得很突然。”顾凌澈还是觉得很奇怪，爸妈突然说要搬家是因为自己出柜吗？还是自己想多了。

    吃完饭后，江晏主动拿碗筷去厨房洗碗。“叔叔阿姨，明天我送你们去车站吧。”

    “不用麻烦了，我和他爸打个车去就好了。”何文也在帮着收拾，她一直让江晏别忙活了，她来就好了。但江晏执意要去干活，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还是我送你们吧，方便一点。”

    何文这时拍了顾凌澈一巴掌。

    “干啥？”顾凌澈一惊。

    “你什么时候去考驾照？”何文突然问道。

    “急啥？我都不急。”

    何文看看他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顾不知何时走到客厅，喊了声：“小江呀。”

    江晏带着手上的泡沫跑出厨房：“我在。”

    “我给你找了床被子，今天让顾凌澈睡地板上吧，你睡顾凌澈床上，这个被子是新的哈。”

    “不用不用，我睡地板上就好了。”江晏连忙摇手，但还得注意不让泡沫飞溅在地板上。但其实顾凌澈父母不在的时候，他俩都睡一张床上的，这事当然不能这么早说出来，太张扬了。

    顾凌澈都在一旁捏了把汗。

    “那怎么行，顾凌澈睡地板上。”老顾说完还给了顾凌澈一个眼神。

    顾凌澈跑去接过被子。“好，我睡地板。”这场闹剧只能让他来收尾了。

    ——

    初四，迎财神的日子。

    顾凌澈和江晏忙着帮何文和老顾收拾行李，江晏还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何文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行李，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东西。老顾则和江晏一起将行李放上后备箱，顾凌澈登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到了车站，顾凌澈帮父母拿下行李，不舍地分别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路上小心，回家了给我发微信。”顾凌澈说着说着就有了泪光。

    “你们也保重。”老顾搀着何文，向二人挥手告别。

    “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小江。”何文也附和道。

    “我会的。”顾凌澈同样挥手道别。

    “叔叔阿姨再见。”江晏左手搂着顾凌澈。

    其实这个场面蛮幸福的，搂着顾凌澈的江晏就像是顾凌澈爸妈年轻时谈恋爱的缩影。顾凌澈的家庭这么幸福美满，生出来的儿子从小就在家庭的关怀下成长。何文老顾一直给予顾凌澈无限的爱和支持。所以顾凌澈也过得阳光开朗，他热爱生活，总是乐于把自己获得的爱加倍分享给身边的人。

    相比之下，江晏，不幸的童年，逝去的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童年的创伤让江晏变得敏感，生人勿近就是他的标签。他总是渴望保护好身边的人，却总是忘了自己才是最需要被保护的，装作自己很坚强，但其实他才是最怕受伤的那个人。内心深处的疤痕一直都在，渴望被理解被爱是他所需要的。

    然而，这样两个背景截然不同的人此时也能在相遇后过上幸福的生活。善良，乐观，这是顾凌澈的代名词。他把自己满溢的爱毫无保留地给予给了江晏。

    与其说江晏是顾凌澈的那抹阳光，倒不如说顾凌澈才是太阳本身。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是顾凌澈带给他的。

    车站的告别，两对爱人。这就是爱情，最原始的情爱。

    “爱能克服远距离多远都要在一起”

    此时打进来的电话无疑是煞风景的，除非是哪家彩票店通知顾凌澈可以立马去领一个亿的彩票。

    是个陌生号码，但顾凌澈还是接了。万一真是彩票店打来的呢？

    “喂？您好。”

    “顾老师是不打算来上课了吗？”

    哦天，早知道不接了，还不如某个老师告诉他他挂科了呢。这个糟糕的令人反感的语气……

    “肖准同学，今天不还是休息日吗？”

    江晏用口型说了个“怎么了？”然后拉着顾凌澈回到车上。

    “我再不趁别人过节的时候冲一冲，我还考屁大学呢？”

    “这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顾凌澈靠着椅背鄙夷地说。

    “你管我呢？我和我妈说了可以加钱，900一小时，和外面三工一样。”

    顾凌澈一惊：“多少？”

    “900一小时，来不来你一句话的事。”

    顾凌澈捂着听筒，用口型回复江晏“900一小时，让我去当家教。”

    “你想去的话我送你去。”江晏也打着口型。

    “你在听吗？”电话那头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我在，我马上到。”

    “嘟嘟”电话挂了。

    “我也是有病上赶着看别人脸色。”顾凌澈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点后悔。“但他钱给的也太多了。”他又不后悔了，900一小时呢！

    “好啦，下课了告诉我，我来接你。我送你去了之后先回去收拾收拾，也不知道这几天宋哲有没有好好照顾小水波。”

    ——

    “新年好，顾老师。”赵薇薇今天在家，看到顾凌澈的出现喜笑颜开。

    “新年好。”顾凌澈礼貌回应。

    进了书房，顾凌澈放下单肩背着的书包，脱下厚重的外套。“肖少爷，重金找小奴过来不是为了补课这么简单吧。”

    “我按照你的计划做了几套卷子，还写了三篇全英文论述物理实验。”肖准把卷子甩在桌上。

    “行，我来看看，单词背怎么样了？”顾凌澈压制住怨气，坐他面前的毕竟是大金主。

    值得注意的是，肖准的正确率真的上去了不少。自己写的英文报告语法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用的单词还是过于简单了。顾凌澈暗自庆幸，他的学习计划真的管用。

    “你这里还是有点问题啊。”顾凌澈指出肖准报告中的语法错误。“The object accelerated uniformly under the force（物体在力的作用下匀加速运动），这句话中应该使用一般过去时和被动语态来表达。”顾凌澈详细地解释道。

    肖准点点头，但幅度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到。

    无论如何，顾凌澈还是很欣慰。他亲眼看着肖准从最初的抵触不愿学习到现在的积极完成任务。肖准的学习态度已经步入正轨，继续过度干预可能会适得其反。今天也待了一个半小时了，他不想揠苗助长，但更主要的还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900的时薪。今天就算一个小时得了，也该收拾收拾离开了，给肖准一点自主学习的空间也是好事。

    “肖准，我觉得你现在的英语水平已经提升了很多，接下来你可以自己多练习一下。如果遇到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顾凌澈温和地说道。

    肖准听到顾凌澈的话，心中一紧，但他依然保持着一副酷酷的样子，不露声色地说道：“等等，我还有问题。”

    顾凌澈微微一笑：“好的，你说。”

    肖准开始提出一些看似随意但实际上经过深思熟虑的问题，试图找到更多理由让顾凌澈留下。他问了一些关于物理实验的英语表达，还有一些复杂的语法结构。顾凌澈耐心地一一解答，心中却明白肖准的用意。

    肖准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对顾凌澈的情感早已悄然发生了变化。顾凌澈起初在他内心还是一个不得不接受的家教，一个只是比他大一岁就来说教自己的狗屁大学生，抵触和不情愿乃是家常便饭。然而，随着顾凌澈的耐心辅导和真诚关心，肖准逐渐发现他不仅在学术上很有才华，更是一个温暖、细心的人。而且……他还怪帅的……

    每次顾凌澈来辅导时，肖准都会期待他的到来。他喜欢听顾凌澈讲解知识时的专注和热情，喜欢看他解决问题时的自信和从容。或者说，更喜欢看他自己替自己解答时的表情，五官，还有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肖准发现自己在顾凌澈面前，不再像以前那样桀骜不驯，反而会不自觉地展现出真实的自己。每当他无意识展现真实的一面时，他又不得不立马恶言相对几句，显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在乎。

    但其实顾凌澈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他没有点破肖准变着花样的挽留。

    “肖准，如果你真的还有问题，我可以再留一会儿。但你也需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这样你才能真正进步。”顾凌澈温和地说道。

    顾凌澈手机屏幕又在此时亮了，还好上次被肖准怼了之后他就开了静音模式。当“晏哥”两个字蹦出来的一瞬，顾凌澈就夺过手机准备出门接电话。

    “在这接。”肖准这句话说的毫无生气。

    无奈，顾凌澈只好站在原地接通了电话。

    “喂，我在肖准旁边呢。”这句话是在提醒江晏注意尺度。为什么这么说呢，没见面的那几天江晏几乎每过一小时就找他dirty talk，顾凌澈是真怕肖准听到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宋哲叫着吃饭。我几个军校的朋友都想见见你，你想出席吗？看你，你想去的话我就来接你去吃饭。”

    顾凌澈想了想，江晏认识自己的朋友。但他对江晏的社交还一无所知，出席这顿饭还是很有价值的。“可以啊，你现在就来接我吧，我这边结束了。”

    “什么？”肖准发出一声巨大的疑惑。

    顾凌澈挂断电话，没理肖准，自顾自收拾东西。

    “谁准你走了！”肖准怒地站了起来，抓住顾凌澈的书包。

    顾凌澈叹了口气。“肖准同学，我今天真的有事，我本来就是临时来加班的，而且你的问题我也都一一解答了。我又不是不负责。再说了，你分明就没把我给你辅导当成你的首要任务，你是存心想看我怎么被你玩虐的吗？看我这幅看你不爽又干不掉你的样子吗？”顾凌澈一把抓回书包的带子，转身离开。

    肖准站在原地，咬紧牙关，握成拳头的手在悄悄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