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无了

    中京市八月十五早八点,中秋节当天,国家法定节假日,元调局总部却忙成了一团。

    新来的实习生烧了不知道多少壶水,办公室和各部部长主任都严阵以待,所有大领导全到齐了,就连难得露面的元调局总负责人局长都来了。

    假期没了实习生烦躁,打着呵欠,放茶叶泡茶,听同事八卦。

    “……处理任务失败了?元武部的人那可都是元界数一数二的元师,还都是处理元的专业人才,这次的元不过是个元莲,怎么可能会抹杀失败?”

    “元武部的人本来已经早到了,谁知元莲比预测的时间提前降世,然后被人吸收了,那人眼睛喷着火用一把苗刀就把精英队这次派去的人全干翻,不过好在没死人。”

    “居然出了肉身元?还是人?我的天,难怪……你知道这次元调局要委托谁处理这件事吗?”

    “谁?难不成请元师联盟会的?”

    同事嫌弃斜眼,压低声音:“是无名。”

    实习生立马瞪大了双眼,激动道:“就是那个超级神秘的,每个成员都是元界大佬,他们的老大还是炀神的那个民间组织—无名??!”

    几人还想再说,外面突然热闹起来,负责这次会务的主秘书长进来招呼几人:“茶水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快出去,客人到了。”

    元调局政务楼门口,停了一辆荧光粉的敞篷跑车,驾驶位的男人一头铂金发扎了个低马尾,黑色墨镜往头上一卡,就单手撑着窗边翻了出来。

    宽肩窄臀大长腿,得有一米八,容貌俊逸张扬。

    方云乐友好地扬起大大的微笑:“嗨,莫局长!”

    众人都被这帅哥对局长的随意态度吓到了,谁知他们平时严肃的局长嘴角却扬起了笑意,和铂金帅哥互相拥抱了一下。

    莫局道:“只有你一人?”

    “老大也来了。”方云乐扬起下巴。

    众人又跟着莫局的视线看向大门方面。

    只见一辆流线型车身,众人只在宣传册上见过的概念超跑停下。

    车上下来的男人比方云乐还高半个头,绝对有一米九,对方戴着黄色镜片的墨镜,露出的面容俊美得极具侵略性,黑色冷帽下露出狼尾发散落在脖子两边,九月中旬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黑色工装裤和同色系马丁靴,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臂肌肉上的东方龙纹身栩栩如生。

    来接人的众人心里都沸腾了,是炀神啊!!!活的炀神!!!

    “老大。”方云乐在莫局边上没个站像,算是打招呼。

    男人微颔首,被那么多人看着也毫不在意。

    莫局主动上前,开口道:“好久不见。”

    祁炀不疾不徐走到莫局面前,手指随意取下墨镜,露出一双金色的瞳孔。

    语气平淡,声线低沉:“好久不见,莫林杰。”

    -

    三年前,大学毕业就失业,沅月听从父母的安排回老家考铁饭碗,她不敢有什么理想,因为不被支持,因为她不想家人为难,活了二十六年,她从未一声不吭夜不归宿过,直到这个无法预测的中秋节,该死,为什么是中秋节。

    曾经回家那一年,她觉得自己就是被剪去翅膀的金丝雀,时常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发呆。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屋顶这个视角,躲在家里那棵菩提树树冠后面,像只偷窥的鸟,俯视这家人的小院子。

    她看见母亲哭得快晕过去,妹妹和婶婶扶着母亲无声落泪,叔叔扶着摇摇欲坠的父亲,警方说的话很委婉,但是却在草地上找到了自己dna比对成功的碎屑,是自己被炸得稀巴烂的□□,她干过一年下乡,知道怎么和民间百姓交涉,坏消息都要说的委婉,因为警方不能直接说“不好意思,您女儿死了,且疑似被炸药碎尸。”

    “畜牲……”沅月手握拳砸在面墙上,眼泪滴落到屋顶水泥地上,她恨透了昨夜意图害死自己的人,几次冲动都差点直接出现在父母的面前,却都被沅无忌拦住。

    沅无忌很无奈:“走吧,乖圆圆,你现在已经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普通人,是末人,我们是元人,元末不相干,况且你现在是吸收了元莲的肉身元,元界高层肯定会再派人来抹杀你的。”

    “我知道,让他们认为我死掉了是在保护他们,你昨晚说了很多遍了。”沅月抬手擦掉眼泪,“但是让我就这么离开,我会愧疚一辈子的,妈妈这么哭太伤身体了,我从没见过星星那么哭过,她从小就要强,从来不哭的。”

    “沅月!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沅无忌虽然也不忍心看到这么骨肉分离的场面,但是实在是时间有限,“你身体特殊,昨晚我以灵体附身于你损耗太多,接下来必须靠你自己,元界做事向来效率,不出二十四小时,还会有人来追杀你的,而且会比昨夜的更强,我们必须逃到安全的地方。”

    “知道了。”沅月双眼模糊,逐渐看不清院子里的混乱,她来不及擦干喷涌而出的泪水,只能靠着房子之间的遮挡掩护离开。

    虽然人生发生骤变,让她有家不能回,但是好在她身体机能越来越强,在屋顶与屋顶之间飞檐走壁高难度跑酷都如履平地。

    “我们走吧。”擦干净泪水,沅月也想开了,只有先活下去,她才有和家人团聚的可能。

    刚刚回家一趟,沅月不止是看了父母,还趁机拿了点自己攒的私房钱,除了活下去,她现在的刚需是找身合适的衣服。

    为了赶时间逃命,她随便进了一家店三分钟内买了一身衣服,黑色吊带上衣黑色阔腿拖地长裤,还有店里唯一的一双粉红色厚底人字拖。

    “我滴乖乖,你这鞋跑路咋跑?不怕崴脚?”

    已经习惯身体的高强度弹跳力,沅月在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之间极限跑酷,人字拖稳稳落地。

    沅无忌闭嘴了,果然年轻人的事少管。

    再起跳,银色长发悦动让人更显妖异,短短时间里,沅月已经适应自己的复活人生,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沉浸于情绪的人,遇到事情,她想得更多的不是为什么,而是该怎么做。

    “祖三爷,你还有没有计划?”昨夜本来的计划是连夜赶到临市的君临山,沅无忌说山里有他埋藏的宝贝,可以帮助她躲过元界高层的追杀,她跑到半路实在是担心家人,又反折回来。

    “跑吧孩子,现在的你,连元兽都打不过。”

    昨夜被扫盲,沅月知道元兽是指能直接吸收元且灵化了的猛兽,简单说就是因为吸收了元力而拥有超能力的野兽。

    “那我怎么才能打过?不被你附身的情况下。”

    这时沅无忌才回过味来,捕捉到一丝玄孙女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

    还有一脚就要踏出云州城际线的沅月突然停了下来,落在城边加油站的屋顶上,烈日炎炎,她出了一身汗,有水渍滴落在手背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

    她语气坚定:“他们能杀我,我也能杀他们,祖三爷,教我吧,我不想只会躲在别人身后,也不想只会逃跑。”

    刹那,附身在沅月身上的沅无忌感受到一阵炙热,他分明已是灵体没有□□,但是却透过沅月感受到心口燃烧的火焰,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走,去云州宝乐街,祖爷爷带你淘点好东西。”

    -

    飞机平稳落地,方云乐回了个飞吻给依依不舍的空姐,心情巨好,扛着行李箱追上走得飞快的男人,一边掏手机。

    “老大老大,我们先去云边水乡吃饭吧,听说那里是云州最有特色的美食城,周边还有五星级酒店,先睡一觉再—”

    祁炀刚出机场就打了张车,一手推开越凑越近的方云乐,言简意赅:“肉身元在云州宝乐街,先工作再吃饭,速战速决。”

    知道老大的脾气,方云乐收起手机,乖乖跟着上车,罢了,听说宝乐街是云州最大的古玩二手市场,逛逛也不错。

    与此同时,正在宝乐街“淘宝”的沅月淘到了一把生锈的苗刀,刀身修长,全长一米四,这本是被店家放在角落里准备处理掉的,被沅月一眼相中,五十块拿下,店家还送了本武学秘籍。

    沅月打开看了下,居然还是本速成开挂技法,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修习之人能平心静气,动态视觉观察得仔细,就能将看过一遍的招式牢牢在脑中间记下,然后复刻出来。

    “这种能力元界确实有人钻研,但是不是几十年都难以练成,乖玄孙女,老老实实从头开始吧。”说罢,短暂附身在沅月身上,“现在我来教你几招。”

    速成之法确实很令人心动,但是沅月也从来不是急于求成之人,将那本武学秘籍扔了,专心跟着沅无忌学习基础的握刀、挑、砍、刺的手法。

    全然不知危险已经靠近。

    宝乐街三楼茶室阳台上,方云乐嗤笑一声,和祁炀吐槽:“元调局的人真是越来越废了,十三人的精英队就被这么个小妹妹击败了?”

    祁炀没什么表情,语气冰冷:“去吧。”

    “好嘞!”方云乐知道了老大的意思,手撑围栏自三楼直接一跃而下。

    祁炀看见楼下拿着快和自己一样高的刀挥舞的女人被方云乐利落控住拖到了远离这边的树林里,正有种终于了却一件事的放松,原本是嘈杂的茶楼,突然寂静下来,一切都像是被聚光灯特定慢放却又同时发生。

    楼梯上来一位老伯,对着店里的关公上了三炷香,念念有词:“……上天有好生之德……”

    隔壁桌的父亲念叨儿子:“哎呀,这条鲤鱼颜色发金,是鲤鱼跳龙门化龙的寓意,你杀了干什么……”

    楼下的一只金丝雀被野猫捕捉,小孩哭喊着追过去:“不要!妈妈!小鸟要被杀死啦!不要杀死小鸟!”

    一位妇女立马冲了出来,野猫受到惊吓,吐出了口中的猎物逃走,金丝雀扑腾了两下朝上猛飞,直接撞倒了祁炀所在位置的一束插花。

    句句话清晰传到祁炀的耳中,就好像有人刻意在说给他听。

    他看向那束倒地的插花,是朵难得的黄色睡莲,溅起的水落在花瓣上,被灯光一照熠熠生辉,宛若金莲。

    祁炀挑眉,心下了然,外应。

    难道这人,杀不得?

    他看向方云乐去的方向,挥刀的女人和方云乐都不见了,他放出自己的灵觉,那缕对于肉身元的特殊感应,已经消失。

    晚了,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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