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
“嗯。”
“真的听不见?”
“真的。”
“她现在正对着你说话诶,你说你听不见?”
“说什么?”
“说你在骗我。”
“她不在,对吗?”
“…我信你了。”
何问西没有脚,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去公司当怨灵,曲英让他对外宣称养病,在家里躲一阵子。
没错,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曲英睡个觉的功夫,何问西的阿飘技能就已经从炉火纯青升级到风驰电掣。
要不是何问西情绪稳定,看起来和生前别无二致,曲英甚至怀疑他是转生成了红衣厉鬼。
现下反正也上不了班,何问西索性和曲英商讨一下后续,研究反制玩家监控的方法。
“从昨天开始,我能够听到玩家的声音,我们安静的时候玩家的声音清晰一些,嘈杂的时候就会模糊,甚至听不见。不过我也是刚刚摸索出规律,有一段时间她有在,我也没听到声音。”
“就是我们找路径的时候,她也在,但是我什么也没听见。”
奇怪,昨天发生的事情,怎么像隔了很久一样,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何问西说的如果是真的,当真看不见控制面板,当真听不见玩家的声音,那他昨天是怎么配合着自己玩的?
“那你为什么要陪着我演?”
看到机遇跟投也就罢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自己这么瞎转悠,又是半夜三更敲别人家门,又是吵得振聋发聩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一句话也不问。
“你不也陪着我自杀了?”
何问西很淡地笑了一下,曲英明白这已经是他自然态能做出最大的脸部运动了。
曲英本想礼貌性质地脸红一下,可惜他很快就抓住重点。
“你真的打算自杀啊?为什么。”
“不打算,又死不了。”
“那为什么要搞爆炸?”
“快新年了,热热闹闹的,放点鞭炮庆祝一下。”
曲英语噎。
“死得了就真去死?”
“我们说好过了。”
为了达成目的,哪怕最终死去也无所谓,他们好像是有这样约定过。
但是这和想死是有区别的吧,就好比,死亡在曲英这里永远不会是第一选项。
“不重要了,我们都活着不是吗?你说你能听到玩家的声音,昨晚那些都是你的对策吗?”
"算不上吧...即兴拿来用了,何时能暴富是一个,等等我们要不要再试一下他在不在?"
不太安心,可是也不太方便,现在还是白天,林管家有在懒懒散散地上班,他们两个还约了亚历山大,如果死时的情状被熟人发现,后续也很麻烦。
“算了,就这么说吧,被听到了我们就演异形。”
“何时能暴富是一个主播,对于直播间里的人来说我们,我们这种模拟小人会做出出格的举动还挺有意思的,我打算顺着他们演一演,让玩家共享一些权限给我们。”
“比如说昨天我们找到的文件夹,再比如说,这个论坛账号。”
点开新的app,里面已经登陆了一个账号,名称就是曲英,头像是他的大脸照,点击切换,里面关联着何时能暴富的几个账号,其中就包括他们之前找到的北极星?眼泪。
“之前的乞丐公司肯定不能半途而废,至少做满三个月把编码拿到手,我只是想说,我们可以用更戏剧一点的方式。面板里面有一个丐帮的选项,安东尼奥没有提到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我觉得可以试试。。”
“目前的情报就是这么多,你呢,有什么要说的吗?”
何问西沉吟片刻,伸出一只手。
曲英目光发散。
“你要干什么?”
曲英等不下去。
“刚刚复活的时候,有提示音说鬼魂会拥有特殊的能力,我以为能放火的。”
傻孩子,冰冰凉的尸体哪里有火焰绽放。
曲英的眼神带了一丝怜悯,虽然看起来像活人,实际上已经死两天了。
“可能你的能力是速度吧,你不是变得速度很快?”
“也许。”
何问西认可这个说法,用两秒钟的时间绕着花园飘了一圈。
曲英只感觉一阵风吹过,还没反应过来,何问西就已重现。
真是个实用的战斗技能,可惜目前没有什么需要浴血奋战的地方,模拟世界的每一天都是那么平和安详,连商战都很少有。
“亚历山大他们来了。”
“这么快都能看到?”
“活人很热。”
如果在古代,何问西肯定是一个优秀的刺客,曲英再一次感慨。
门铃响得很快,推开门,是套着乞丐制服的亚历山大和装扮得像一朵霸王花的安东尼奥。
“请进,王姐不一起来吗?”
“谁会告诉自己的爱人自己在外面和别人合伙当乞丐?”
“朱古力先生的未婚妻不是赵氏的千金吗?”
亚历山大也是一个善于捕捉关键词的人。
“八字没一撇的商业联姻,懂吗,重点在于八字没一撇。”
亚历山大静默不言,终于意识到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好男人,甚至没有一个正常人类。也许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何总不在家吗?”
“去公司了。”
亚历山大本来也没有生疏到要称呼何问西为何总,实在是昨天车上安东尼奥描述得绘声绘色因果明晰,叫他难免产生畏惧之情。
“秘书说他不去公司欸?他...唔”
亚历山大话没说清楚一半,就被安东尼奥死死捂住嘴,显然这两个人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些不好的东西。
“...其实他对我挺好的,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是我自己夸张过的版本,甚至大部分内容是我自己编的。”
一开始给何问西安上一个蓝胡子的人设,一方面是余恨未消,另一方面是给自己的乞丐项目随便找个由头,现在人都死了,权限进展也大有突破,维持这样的人设没有半点必要。
可惜脏水只会越描越黑,在安东尼奥眼里,曲英俨然是在庄严肃穆地宣称他超爱。
“你的委屈我们都了解,虽然我依旧对你只认钱不认人的行为表示谴责,不过出于对艺术家的包容,我还是坚持带你脱离苦海。”
“群,你,哎...我不多说了。”
其实没有人想打开这样的话题,真正不想多说的曲英欲言又止。
保持这种印象也可以,之后玩家那边还需要冲突,可以再次启用浪子回头小剧场。
“把你们叫过来主要还是聊一下公司的事,我已经想通了,靠传统的方式确实太温吞,没效率也不艺术。”
“那我们还需要穿这身乞丐装吗?”兢兢业业穿着破洞蛇皮衣上班的亚历山大坐立难安。
“我们要请明星来站台吗?能不能请瓦德朱蒂?”卡被断了的黑皮公子哥眼冒红心。
“制服不改变,不请明星,我打算建立一个真正的丐帮。”
“我们现在不就是丐帮?”
“哪朝哪代的丐帮只有三个人的?这是帮派吗?纯粹的散兵游勇。”
“我们招过人,失败了啊。”
元老级成员安东尼奥一下子就点出了这个公司空架子的本质。
“啊?”
无辜的补位成员发出清澈的疑惑。
“商业性的招揽肯定是与我们这样先锋性的团队水土不服的。”
“丐帮本质上是一个充满血性,狼性的帮派,而这一点恰恰是我们模拟世界的市民所缺乏的。要真正打造出乌托邦式的丐帮集团,必须要从教育抓起,我提议,广泛吸纳来自社会各地的无业人员,进行刚性教育,筛选出最具有野性的种子选手,成为我们丐帮的新任帮主。”
“我不是帮主吗?”
老帮主安东尼奥对于权位的缺失产生浓厚的危机感。
“艺术性呢?我们不是行为艺术项目吗?”
艺术家安东尼奥对于艺术性的缺失发表沉痛的谴责。
“找孩子当乞丐...是犯法的吧?”
遵纪守法的前公司高管表达了对于牢狱之灾的恐惧。
“不是孩子,谁说只有青少年能够接受教育?我们要吸纳的就是无业人员,开给他们工资,提供他们吃住,只传播丐帮的精神即可,教育无需回报。”
“有关于帮助的问题,安东尼奥,你是开山老祖。”
“至于艺术性,我最近迷恋上了野兽派。”
曲英对于公司前景夸夸其谈乱说一通,可行性并不需要分析验证,只要有人源源不断不计成本地投钱就好。
“选拔新帮主的一切进程,我们都要用直播的形式投放给大众,务必让整个模拟世界都感受到新文化的熏陶。”
渠道更加不是问题,同样的,只要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投钱就好。
“所以,我们从公益艺术,变成了选秀节目?”
差不多,不愧是亚历山大,一下子就看透了问题的本质。
为了照顾老帮主安东尼奥的心情,曲英严厉地说:不。
“这跟选秀怎么能一样呢?选秀是娱乐性的,丐帮大比是社会性的,这些无业游民对家庭是负担,对社会也是负担,没有才艺,没有技能,我们提供给他上进的道路,怎么能说是没有营养的选秀节目呢?”
“这些无业又名,难道就没有追求和梦想吗?难道就没有追寻艺术的权利吗?他们只是缺乏一个平台。丐帮,就是这样的平台,这对整个社会都是有益处的。”
安东尼奥显然是听进去了,热泪盈眶,仿佛看见了青少年时期在寒风萧瑟中乞讨的自己。
“说得很好,曲英,这次跟你合作,我真是刮目相看。以前只以为你也是钻进钱眼里的俗人,今日这一番话,我才知道你也是热血难凉,我非常支持你这个项目。”
“那,训练什么呢?怎么跟别人要钱吗?”血液凉凉的亚历山大还保持着正常人的思维,不得不说,毕业这些年他真是长进了不少,换在高中时期,他已经和安东尼奥一起被骗进去了。
“军事化训练。”外加舞蹈,唱歌,麦麸,炒cp,观众爱看什么端什么。
“拥兵自重!”亚历山大花容失色。
这个想法很好,如果模拟小人可以刺伤现实中的玩家一根毫毛,曲英现在就会开始百万大屯兵。
可惜不行,于是曲英浅笑一下,说:
“开玩笑的,当然是对哪方面有兴趣就学什么。”
要是每一个人都往那一站就是兵,这个节目还有什么特色。
亚历山大还想说些什么,就见何问西在二楼的楼梯口站着,身着拖地的长袍。
何问西化鬼以后,除了整个魂体轻飘飘之外,力气也小了些许,往楼梯边上一站,高大的身躯都减小了些压迫感。
“何总,您在家里啊?”
“哟,你好呀。”
见到何问西,安东尼奥也打个招呼,他是对所有主控都有天然的亲和力,不是只对曲英一个人。
没有预想过何问西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曲英顿住。
要跟他们坦白鬼魂的身份吗?也许透露一些非自然的现象能够让合伙人对自己的项目更有信心,可以现在坦白了,何问西以后复活怎么办呢?
曲英从何问西变成幽灵开始,就不认为他会真的死去。对于这个消息是应瞒尽瞒,为的就是哪一天何问西复活了,他依然有一个正当体面的生活与身份。
哪怕何问西说想要自杀,曲英也满怀心疼地想,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糟糕了,几千几万种预设中,没有何问西真的死掉这一项。
跟安东尼奥与亚历山大是无法说出游戏世界的秘密的,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世界的每一寸草木都无比真实,死亡也是。
“扶风弱柳”的何问西一言不发,就着楼梯往下“走”。
也许是太过劳神,一个不小心,“脚”踩到了睡袍,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挺挺地倒下去。
见此情此景,身着霸王花的安东尼奥花容失色,正要去躲闪,就发现身旁的曲英冲了上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哎呀,你腿骨折了。”
曲英摸一把空荡荡的小腿,把毫发无伤的何问西抱在怀里。
真是自己吓自己,何问西此人也是非常有头脑的。
一行人着急忙慌把何问西送进医院,装模做样捣鼓两下后,一个坐在轮椅上,小腿盖着布的总裁登场。
和自己结婚后,先是死了,又是“残”了,自己是否多少有些克夫呢。
曲英推着轮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