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阿风满腔的怒气,因为贺凤臣没头没脑这一句话,嘎嘣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她甚至还挺高兴的。

    修炼了这么长时间,这又不是打游戏练级,有明确的奖励反馈。这段时间里,若说没有自我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乍闻贺凤臣的表扬,阿风惊喜道:“真的?”

    贺凤臣认真说:“我为何要骗你?”

    阿风:“不是骗,是鼓励。”

    贺凤臣竟然真的就又鼓励了一遍:“你已经很厉害了。”

    “你来做什么?”贺凤臣还没有忘记问她的来意。

    阿风激动的大脑冷却下来,瞧见他自然,乃至坦然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我好像才是小三诶……

    她噎了一秒,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方梦白。

    方梦白接收到她的求救视线,回过神来。

    方才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呼唤妻子的名字,而今,如梦初醒,才觉不该。

    他不忍令她担忧,有意揭过这个话题。

    少年一笑,上来替她打圆场,“阿风,你来看我吗?多亏贺兄为我调理气机,我已经无碍了。”

    阿风:你那个调理气机正经吗?

    当着贺凤臣,这位掌握他们夫妻生杀大权的修士的面,她也不好细问。

    三方正尴尬沉默间。阿风猛地想起被自己放在门口的那三碗甜羮。

    “对了。”她一拍脑门,回到门前端了托盘进来,“天太热,我怕你是中暑,给你们做了凉羮。”

    方梦白大为感动,显然已将刚刚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阿风……”

    “快吃罢。”她亲自端了一碗送到方梦白面前。

    “好。”方梦白微微一笑,拿起勺子。

    阿风踌躇着端着另一碗,递到贺凤臣面前,“贺公子,你……要不要尝尝?”

    贺凤臣的目光落在这一碗凉羮之上。

    以阿风的手艺,当然做不出多么复杂,漂亮的式样。

    卖相也没法跟外头的相比。

    但味道,她尝过了,还是挺有信心的,难吃不到哪里去。

    冰沙上铺了一层糖渍过的,炖得绵密细腻的绿豆、红豆、芋泥,又浇入了牛奶,点缀以酥酪。

    当然冰块、酥酪都是她在外面买的,平阳城大,夏天就有不少小贩沿街叫卖冰块,可便宜了,几文钱就能买好大一块呢。

    贺凤臣本想拒绝的。

    但架不住阿风期待的目光。

    女孩子有点忐忑,但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水洗过的亮。

    这是抛却了情敌的身份,身为一个厨子,单纯地渴望得到食客肯定的眼神。

    贺凤臣顿了一顿,鬼使神差地便颔首,道了声,“好。”

    拿过勺子低头舀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阿风早就迫不及待了。

    贺凤臣还没开口,方梦白却有点不满了,“阿风为何不问我?”

    阿风:“你明知我手艺嘛,而且我厨艺还是你指点出来的。”

    方梦白立刻就被哄好了。

    贺凤臣舀了一口,不自觉便舀了第二口,第三口。

    直到阿风追问:“怎么样?”

    贺凤臣回答之前,又舀了一口。

    味道,出乎意料,并不差。饶是他吃过许多珍馐,这家常甜点,也别有一番滋味。

    奶油细腻香醇的滋味,如丝绸般缠绕过舌。

    他又看了眼几乎见底的碗,这才缓缓放下勺子,挺直身子。

    “味道,很甜。”他保守地说。

    “就这样?” 阿风有点失望。

    贺凤臣瞧见她眼里的失望,又补充了一句:“滋味甚美。”

    这下阿风彻底高兴了。嘚瑟地扬起唇角,自己也快乐地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贺凤臣看着她的笑,移开了视线。

    可瞬息的功夫,他目光便又顿住了,定在她脸上。

    她吃得急,唇角挂了一星酥酪,唇瓣被甜蜜的糖水浸润着,一张一合。

    跟方梦白全不相同。

    “女人之唇,艳如樱桃,动清声而红绽……”

    贺凤臣不错眼盯着她唇角,指尖动了动,不自觉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奶酥仍是甜腻的味道。但接下来这半碗甜羮他却有些食不知味。

    少年吃相极其优雅,垂着眼睫,慢条斯理,颊侧鼓鼓囊囊地动来动去像只松鼠,少顷,一大碗甜羮就被他吃了一干二净。

    贺凤臣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不忘擦了擦唇角,很矜持地点了点头,“多谢款待。”

    吃完凉羮,又得到了表扬,阿风舒服地揉着肚子,长出了口气。

    在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突然,院子门口传来道男人的嗓音。

    “敢问主人家可在?”

    阿风抬起头,方梦白,贺凤臣三个人交换了个视线。

    贺凤臣站起身:“我去看看。”

    阿风:“我也去!”

    方梦白:“我……”

    阿风语重心长:“你还没好全呢,就待着别动,休息休息。万一外面是你仇家呢?”

    贺凤臣腰细腿也长,阿风跟方梦白交代几句的功夫,他就已经跨到了院子门口。

    阿风追过去一看,只见大门口并肩站着一对青年男女。

    眉眼都很温和,极为恩爱的模样,像是夫妻。

    两人见到贺凤臣明显愣了一下,为其冰雪容光所摄,眼里露出惊艳。

    那男的先回过神,朝她两人拱手为礼,脸上带笑,“我们是住隔壁的,但愿没叨扰了贤伉俪。前几日听闻这院子里来了新客,还未来得及拜会,今日,特来登门。”

    贺凤臣眼睫一动,神情正经:“我不……”

    阿风心里咯噔咯噔,生怕这人又说出什么“男妻”之类惊世骇俗的话,慌忙打断他。

    “哈哈,两位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贺凤臣倒也安静下来,任由她来交涉。

    “这是,我兄长!”她拽了贺凤臣,拍拍他手臂。

    贺凤臣看她一眼,倒也没揭穿她。

    “哦、哦……原是如此。”男的愣了一下,可能是惊讶于他俩这毫不相似的长相。

    “我名唤吴思礼,这是内子,姓祝。”不知道为什么,他笑得有点小心翼翼的,似乎有心事,还总若有若无往院子里看。

    阿风:“吴大哥,祝大嫂。”

    祝夫人是个鹅蛋脸,很温柔的眉眼,闻言,便将臂弯里抄着的果篮往她手里塞,“以后咱们便是邻居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里之间,还望多加提携相助,日后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哪里哪里。”阿风很不好意思。按理来说,该是他们这些外来的上门来拜访原住民才是。

    不过他们仨这几天忙着修炼,倒忘了一茬。

    不过这夫妻俩怎么会突然上门?

    阿风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该不会是自己刚刚劈的那一剑吧?

    刚刚那动静确实有点扰民了。

    她再看这夫妻俩,便觉出这二人话里含蓄的提点。

    ……噪音扰民被找上门。

    告别吴祝夫妻,答应一定会抽空跟祝夫人游玩之后,阿风着实有点难为情。

    贺凤臣倒是淡然,都让她交涉了,此时觑她脸色,才问:“你有心事?在想什么?”

    “没什么。”阿风摇摇头。

    正要回屋,贺凤臣却停下脚步。

    阿风惊讶地回头看他。

    “阿风,但我有话要跟你说。”贺凤臣说。

    “你要跟我说什么?”

    今天中午又一次被打断亲密,贺凤臣想了想。

    “我郑重地,还请你,离玉烛远一点。”

    阿风大脑空白了一秒,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的事,讪讪地笑了一下。

    “我、我知道了。”

    “你们已不是夫妻,”孰料,贺凤臣仍不放心,强调说,”你以后少见他,你来了,他便只顾着看你了。”

    阿风又短暂地呆滞了一秒。

    贺凤臣说得太诚恳了,她甚至分不清他是不是不满。

    可还没等她整理出措辞。

    贺凤臣倏地又转移了话题,“还有,那碗甜羮。”

    “那碗甜羮?”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道:“没什么。”

    贺凤臣的前两句话,的确给阿风短暂地带来了些困扰。

    但这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虱子多了不愁痒。痒着痒着阿风就躺平了。

    虽然这样说很不道德,她才是小三,可让她就此放弃方梦白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既然不能够,那就没必要多往心里去。

    不过,以防万一,明面上还是暂且多跟方梦白保持距离吧。

    她比较纳闷的是贺凤臣的第二句话,甜羮?

    那碗甜羮怎么了?他不是吃得挺开心的吗?

    然而,很快。阿风就明白贺凤臣那没说完的半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第二天,方梦白没有早起,他一直以来都有早起的习惯,但昨天练剑耗损太过,今天难得还躺在床上休养。

    阿风起来之后,喂过了小白,便打算去厨房里给自己弄顿早餐,好开启今天修炼的一天。

    孰料,刚走近厨房。

    下一秒,厨房在她面前炸了。

    对,炸了。

    爆炸发生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傻的。

    平地里砰地一声惊天巨响,脚下大地剧烈颤动!

    小白被吓得嘎嘎乱叫。

    火光白烟倒映阿风惊恐的眼底。身体已快于意识一步,她转身就跑,企图寻找个安全的掩体。

    但爆炸的冲击波来得太快,眼看来不及,阿风只得将心一横,正要就地一趴——

    突然,一道雪白的身影自爆炸的火光中飘出,接住了她,将她带离数丈之外。

    阿风目瞪口呆,结结巴巴,“贺……贺公子?”

    眼前这清冷如玉,肤白如雪的少年不是贺凤臣还能有谁?

    贺凤臣淡淡嗯了一声,放她站稳。

    他神情之疏淡如雪——

    阿风愣了半天,回头看看那还在冒着滚滚白烟的房子,“那个……房子……”

    在贺凤臣淡定的目光下,她吃力地组织着语言,“好像炸了唉,不要紧吗……”

    贺凤臣微妙地顿了一秒,“在做饭。”

    阿风:“啊?”

    贺凤臣:“做饭,爆炸。”

    阿风:??

    做饭,爆炸?她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炸厨房这样的事?

    等等,这又不是现代,用煤气天然气的……古代烧大锅,有什么能引起爆炸的东西吗?

    她看看贺凤臣这仙姿佚貌,一尘不染,淡雅如雪的容色。

    的确很难把做饭,炸厨房跟他联系在一起。

    对上她视线,贺凤臣解释:“惭愧,在下不通庖厨,昨日见你那碗甜羮滋味甚美,便欲一试。”

    合着昨天想说的是这件事?!

    阿风愣了一下,恍然,

    “等等,你这是在为阿白学做饭?”

    “嗯。”贺凤臣解释说,“我观凡人界寻常夫妻,妻子都要给丈夫下厨,惭愧我与玉烛成亲三十年,未尝为他调过羹汤。”

    兄弟你学人精啊。阿风也不好意思吐槽他光明正大学人精,没忍住先反驳了一嘴,“谁规定妻子必须要给丈夫做饭了……”

    古代人贺凤臣:“何意?”

    阿风摇头:“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她咋舌,“贺公子当真……当真天赋异禀。”

    贺凤臣:“……”就算是他也听出来这绝不是夸奖。

    “你来做什么?”他问。

    “我给自己整顿早饭吃。但现在这样……”阿风惆怅地蹲在一地废墟前叹了口气。

    贺凤臣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睡梦中的方梦白。

    方梦白披衣跑到院子里,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断壁残垣,“这……怎么回事。”

    阿风:“给你做饭。”

    方梦白迷茫:“啊?”

    对上他视线,贺凤臣:“我会赔的。”

    方梦白:“不……在下只是不明白,为何做饭这么简单的事,还会把厨房炸了……”

    贺凤臣:“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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