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黑风山，黑风山上有妖鬼，妖鬼哭妖鬼笑，妖鬼穿金又带银，是男是女分不清，叫你回头你莫回……”
一首童谣竟听得苏钰汗毛竖起。
孩子们将童谣唱完后就松开了手，拾起脚下的石子向中间的男孩扔去。
石子虽不大打在身上却噼啪作响，男孩护住头的手已被砸得通红。
“住手！”苏钰见这些孩子还欲再度砸石子赶紧阻止。
一位小孩扮着鬼脸回答：“因为他是妖怪，妖怪就要被我们打，我们是大英雄！”
同行小孩一同附和：“对，我们是打败妖怪的英雄！”
在远处清扫落叶的小沙弥听见这边的吵闹声赶紧赶来，见是这几位小毛孩长叹一口气：“你们这些小孩又在欺负孟时，赶紧给我道歉，不然小心我跟你们爹娘告状。”
“才不怕，略略略。”
想来这些孩子不是第一次欺负这个叫孟时的小孩了，在被小沙弥训斥一番后熟练地从竹林中逃走了。
“这位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看到这幕，这些孩子都是附近村庄的孩子，平日里无人管教，让您见笑了。”
“附近村庄的孩子，那个叫孟时的小孩也是吗，怎么那些小孩都欺负他还管他叫妖怪？”
“唉，说来话长，这个孟时年幼时爹便去世了，是她娘将他拉扯长大的，可惜他娘后面疯了。”
“疯了？”苏钰看向面前的男孩，他已从地上爬起正在拍打身上的沙土，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小沙弥神神秘秘道，还欲盖弥彰地扫了几下地，“听说是一天夜里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出去看了眼，第二天早上就开始疯了，嘴里一直念叨着有鬼，有鬼来抓人，说的有模有样。”
“那他娘现下如何？”
“没几日就上吊了，村里人觉得晦气连坟都没给修，只是可怜了这孩子还这么小就失去双亲，这些年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那几个欺负他的小孩也是可怜家中也是遭遇变故，村里那些人气没处撒就只会欺负孟时，认为是他带来了晦气……”
越来越近的喊叫声打断了小沙弥的对话。
“净和！净和！净和你人跑哪里去了，让你扫地是不是偷懒了。”
“师兄你别乱说我不正扫着吗，小姐是我多言了，那我先告退了。”
小沙弥自觉今日多语匆匆离去，此地就留下主仆二人和孟时。
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格外引人注意，孟时一把捂住自己的肚子。
“我……我没饿。”
苏钰笑着对他招招手：“小翠，我们是不是路上买的糕点还没吃完。”
孟时跟着这主仆二人来到禅房，一顿狼吞虎咽后将糕点吃了个干净，连嘴边的碎屑也不放过。
吃饱喝足后才想起这制作精良的糕点不是自己所能支付得起的，更何况这位好心的小姐先前还帮他。
“小姐我没有钱给你。”
“不用给钱，我只需你帮个小忙。”苏钰倒了杯水递给孟时，“你家是在这寺庙山脚下的雨花村吧。”
“是，但……但是我不常回去，近日都在寺庙，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小姐尽管吩咐。”
“不是什么难事，帮我盯着天乐寺和雨花村就行，如果有什么异常就拿着这玉佩去山脚下的香火店找里面的掌柜，如果遇到什么难处也可以找他。”
苏钰话锋一转：“但是，你不可将这事告诉任何一个人，知道了吗？”
孟时点点头，双手接过玉佩牢牢攥在手心，心里想着这个小姐人真好，趁着暮色离去。
小翠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让孟时监视雨花村和天乐寺，但她没有询问，只将此事暗暗放在心上。
待用过晚膳后，苏钰便催促小翠赶紧收拾好入寝。
苏钰躺在内室的床上听着外间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响起，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凭着先前的记忆苏钰很快就找到了前往大殿的小路。
殿内佛像依旧巍峨矗立，只是不似早前慈眉善目，在月色之下竟显出几分诡异，几根未燃尽的香还在飘出缕缕青烟。
苏钰在大殿找寻了一番却未见任何线索，正准备打道回府之时听到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大殿内一览无余，实在是无法找到可以藏匿的地方，外面的人正在慢慢接近，贸然出去恐怕被发现，无奈之下苏钰只好掀开桌布躲在了供桌底下。
脚步在供桌前停下。
“王婶，最近的生意如何，听说你们村很久没进货了。”
“张大人最近的我们依旧努力在找了，可是附近的‘花’‘草’确实已经没了，剩下的那些看得紧，您也知道那些人，我们也不好贸然出手。”
“少在这给我花言巧语，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货备齐了，这里找不到就去别的地方找，不过我先提醒你事情给我做干净了，别留下什么把柄。至于那几个多嘴的村妇，你也不必时刻盯着了，就让她们永远闭嘴吧，免得坏了我们的大事。”
苏钰轻轻撩起桌布一角，借着月色观察面前二人。
前头的中年男子背对着她看不清脸，外袍上的刺绣精美绝伦，想必是非富即贵。
一旁的妇女在点头哈腰，一张脸让苏钰看得清晰——是白日那会儿出口反驳的那位妇人。
白日里那首诡异的童谣仿佛又在耳边萦绕。
妖鬼穿金又带银，是男是女分不清，叫你回头你莫回……
“什么声音，你有听见吗？”
苏钰不禁屏住了呼吸，不动声色地将桌布往下掖了掖，努力将自己蜷缩在桌下。
“能有什么声音，这个时辰能有什么人，张大人你听错了吧。”
男子迟疑地点点头，正欲离开却停在半路，转身后快步向苏钰藏身之地走来。
“不对，还是小心为上，声音好像是供桌那传来的。”
眼看着那只手就要触及。
“吱吱吱。”一只灰鼠从桌下窜出消失在殿内。
“原来是只老鼠，”男子收住了手，“王婶交代你的事情都记清了吧，还有提醒你们村长让他小心点。”
“是是是，张大人说的小人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办，那这个报酬……”
“呐，赏你的。”
那人从袖中摸出一把碎银随意地往妇女身边扔去，随即冷哼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明明是对她的羞辱，但女人却满不在乎，跪在地上拾起散落的银子，尽数揣进怀中。
“呸，这个狗东西，也就这点能耐了。”一边咒骂一边快速离开大殿。
二人走后殿内又重归宁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苏钰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桌下待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爬出来。
一身新衣早已皱巴不成样子，原本干净白皙的脸上也都是香灰，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草草用袖子擦了两下脸就返回禅房。
而在禅房的小翠此时已经急疯了，起夜的时候发现本应好好躺在床上的小姐此时没了踪影，想要寻找却不知何处找起，更别提这个时辰了，只急得在房内团团转。
在看见自己小姐的身影在门后出现才松了口气。
“小姐你可是要吓死我了，突然人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白日说的那些妖怪来了。”
“我只是出去散散步……”
“小姐下次出去散步可要带上我，何况都这个时辰了，要是给夫人知道可就惨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相信小翠你肯定会帮我的对吧。还有这身衣服……”
小翠这才把视线放在衣服上：“我的小姐，你到底出去做了什么，怎么把衣服弄的这么乱，还有这脸。”
等到彻底洗漱完毕，已经是半夜三更，在小翠的目光下苏钰上了床，乖乖盖好被子，并且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再溜出去。
一夜好眠。
许是在寺庙，僧人们寅时便已起来做早课。
苏钰听着外面的诵经声也起了床，小翠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因着时间不着急，苏钰于是吩咐老孟缓慢驾车，自己则在车内假寐。
再度睁眼时，手背上多了点东西。
是一片桃花。
苏钰升起车帘向外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棵挂满红绸的桃树，树下聚集了好些青年男女
“小翠这桃树下怎么这么多人？”
谈起这个小翠就来了精神：“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可是城西那棵最出名的姻缘树，很是灵验，据说将两人名字一起悬挂于树上就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钰闻言思索片刻让老孟停下了马车，她总觉得
越走近越发觉这姻缘树庞大，需三人合手才能勉强环抱。
鬼使神差般她拉下眼前的红布，上面写着“轩言”二字。
齐行轩和苏言。
苏钰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这两人的名字，前世她最后见到的也是这二人。
虽说这几个字不算罕见，名中带这字的也并非只有这二人，但在她的心底却已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坐回到马车中苏钰静默沉思，回想着前世的点点滴滴，希望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小翠在一旁打趣道：“小姐你刚着急忙慌下车是不是也想去写自己的姻缘，这京城中青年才俊颇多，要论年少有为还属是司业沈云和小将军姚启明，听说陛下近来还想提拔沈公子，一文一武，不知是多少小姐的梦中人……”
苏钰敷衍地“嗯”了一声。
“小翠，你觉得小言是什么样的人？”
“二小姐吗，”小翠一时安静了下来，琢磨了半天缓缓开口，“小翠很少见到二小姐，二小姐对待下人亲厚，府中人自然是喜欢她，但我很怕二小姐，我总觉得她笑得看不见底。”
怕苏钰误会，小翠又赶忙补充道：“二小姐人真的很好，对小姐你更是格外得好，是我的问题，还请小姐不要因为我这几句话对二小姐生了嫌隙。”
“嗯我知道，你不必紧张，我就是随口一问。”
半响后苏钰再度开口：“小翠回府后你帮我去办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