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生

    光团存在一片白色渺茫间,却依旧能跟着主人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百年前,前天道在此处封存了某样东西,并为此留下了这个幻境。

    而这幻境演化的,则是她在百年前在这里经历过的事情。

    现在胤序就是在她的身体里,借由她的眼,他第一次看见了云麓村这一方小世界。

    是雪。

    天道将手伸出车窗外,接下几朵雪花,珍惜的捧在掌心里,她低下鸦羽般的眼睫看去。

    “又是一年了...”

    飘进车内的雪花,掠过金丝线勾勒出的龙纹,翩翩然落在男人泛起青色血管的脖颈处,带起一串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四肢百骸无一不泛起沉疴已久的隐痛。

    “咳...咳咳......是啊...咳咳...”他努力回应着面前的人,声音却虚弱而无力。

    咳嗽声被尽力压抑着,但还是止不住的溢出,并带起一阵胸腔的闷响。

    她见他咳的这样凶,也不再看外面的雪了,急忙俯身给他倒了杯水。

    男人将水一饮而尽,她圆润的指尖无措相对,深感不好意思道:“今日你不该来的。”

    他毫无怪罪之意,倒像是怕极了她这般:“无事...咳咳......”

    喉间痒意一旦起了头,就有些抑制不住了。

    期间安息香青白色的烟气直直上升而不散。

    他缓了缓,声线磁性微哑,宛如春风拂面莫名缱绻,提及弟弟来转移某人的注意力:“倒是阿晋...让你费心了......”

    她带着安抚的意味摆摆手,让他放宽心:“我们的关系不必说这些。”

    娇嗔道:“阿晋可不用我费心,倒是你,还是要紧着自己的身子些。”,说罢从旁取了件厚重大衣,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才满意。

    这普天之下权势最盛之人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个时常不遵医嘱的病患罢了。

    华盖马车在秦家后门处停下。

    暗卫声音从外面传来:“陛下,已经死了。”

    男人顿了顿,继续道:“是我们来晚一步....那便寻个地方安葬了吧。”

    天道出了声:“等等。”

    再一次错过某人眼中难以察觉的克制,她掀开车帘探出身子,步履从容地下了车:“把他交给我就行。”

    暗卫默默退至她身后。

    【刚才那是...人皇的兄长?】碎碎念的心声飘荡在耳畔时,它才猛然发觉自己能出声的事实。

    困在前天道身体里的胤序也听到了它的声音,并试着询问它。

    【那是谁?】

    光团为他解释道:【人皇如今的皇位,是从这位手里继承而来的。】

    【而这位早在百年前当众被刺,最终不治身亡了。】

    他们的交流在这正在演化的幻境中不过一瞬间。

    天道打量着面前这座与村落格格不入的宅院。

    杵立良久。

    她跨过门槛,裙裾轻扬,身后立马跟上了一队暗卫。

    秦家众人更是丝毫未察觉大难临头,还继续做着各自的事情。

    直到秦家下人高声一句:“你们...你们是谁!”,迎面撞上这伙不知从哪来的歹人,他已经吓得腿肚子直抖了。

    她身子未动,身后的暗卫径直上前拔刀杀了这下人。

    鲜血霎时洒落一地,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因着那下人卒然被杀又吸引来了数名家仆,而最后都被黑衣侍卫们一一解决。

    一路领着暗卫们气势汹汹的闯入前院。

    仿佛惊醒了群鸟般,秦家人缓缓都聚集在了前院,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就见下人们全都乱作了一团。

    直到那秦族长出来主持大局。

    那黄花梨拐杖触地的沉闷声音,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宵小,也敢来我秦家放肆!”秦家在这里素有善名,在外时哪些个人对他们不是毕恭毕敬。

    天道神色平静,但周围的空气却莫名沉重,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手中亮明的黑色玄铁令牌,已经成为架在秦家人脖颈处的一把实实在在的刀。

    所有秦家人,就地斩杀。

    所有黑衣侍卫一拥而上。

    早先有反应快的秦家人想要逃,却被一剑抹了脖子。

    自此凄惨的哭喊声,涕泪横流的求饶声此起彼伏。

    在之前把人打的奄奄一息的正厅里,正上演着相反的一幕,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变成了秦族长。

    天道像是全然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一般,拿着剑在那秦族长头上不疾不徐的比划着。

    刚还充满底气的秦族长因为这莫名的举动,心思都在凝聚在那闪着锋芒的剑尖上。

    忽的一戳,头上发冠掉落在地,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猛地一颤。

    银白发丝随之散落下来,再配上他那满脸惊慌的表情,这模样简直是狼狈极了,远远没有几个时辰前要打死人的架势。

    身侧的黑衣侍卫一脚用力蹬在他肩膀上。

    登时,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地上倒去。

    晃眼间,那剑尖移至他下颌:“说!抓那么多小乞丐作甚?”

    “哎!哎!这位大人,有话好好说...”说着,还从怀里抖落出许多金银。

    她扫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

    一点一点加重语气:“我在问你,抓那么多小乞丐要干什么?”微动的剑尖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剑尖已经在脖子处划出一道血痕。

    “别别别!他们他们...是要制成打生桩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就要消失,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心虚。

    “打生桩?那是什么?”她像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接着问他。

    他见天道的脸色不对,赶紧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抖着声音:“将孩童活着封入新建房屋的地下,能够保我秦家基业百年不败......”,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神色已经是面沉如水。

    内心升腾起一股怒火,“你们疯了!”双手紧紧拽住他衣领,让他几近呼吸不上来,但还要继续强行辩解:“不...几年前......有个小仙长告诉我们的......”

    衡曦听闻此言,脸色陡然一变,紧攥衣领的双手松松垂下,竟是感到浑身像是坠入冰窖。

    透彻心扉的凉。

    暗卫手起刀落,任凭衣裳沾染上血污。

    就在此刻,胤序却发觉他能控制这具身体了。

    拂袖站起,准备离开这里。

    【妖祖,妖祖在这附近!】

    是光团的声音。

    他迈出的步子收回。

    转而去了另一个方向,而那群黑衣侍卫也像是未曾察觉般。

    环顾四周,这里还是个荒地。

    因为刚才的混乱,把她拖来的家丁早已跑不见,只剩下这奄奄一息的女童还留在原地。

    衣服上残留的血迹格外刺目,伤处的鲜血依旧在汩汩流出。

    胤序也着实没有想到,这位妖祖竟是如此没有防备,竟被这幻境牵制至此。

    成了这副可怜的模样。

    他将女童轻柔抱起,使其趴伏在自己的肩膀上,拂手扫落她身上的雪。

    方才还未注意,现在地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雪被。

    一步一步,雪被压下而发出嘎吱嘎吱声。

    女童的呼吸微弱到像是乘风而去,又因温暖的春意而重现生机。

    鼻尖是冷淡的竹香,好似从噩梦中醒来。

    她费力的掀开眼皮,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哥哥。

    耳边蓦然响起声音:“你的哥哥可以活,但你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愿意吗?”,轻飘飘似羽的话语对女童来说仿若天籁。

    她虽躺在地上,但那双棕色眼眸却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定决心,认真的注视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就仿若即便豁出性命也再所不惜。

    “不论什么,我都愿意。”

    趁着又恢复了行动,胤序在她眉间点上一滴血。

    光团暗自叹息:【现在力量都在大人身上,要唤醒妖祖,确实也只能这样了。】

    女童眼神逐渐涣散,随后瞳孔紧缩。

    意识到面前的白衣女子正是她消失的故友——天道衡曦。

    九淮活了许久,也才这么一个友人。

    她不自觉的紧紧抓上白衣女子的手腕,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才猛然发觉自己格外幼小的手。

    九淮像是被一股力量强压着,艰难启唇,却什么都说不出。

    之后,发生的种种被一顿塞进她脑中,接着身体像是变成了一阵烟雾,逐渐飘离。

    前天道设的幻境崩塌了。

    【我们也该离开了。】

    “嗯。”

    借着前天道的眼,才得以看看这虚幻的一方世界。

    只是无法看到想见之人,难免遗憾。

    临走之际,恍有所感,不知为何回头望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还是一如往常的无边漆黑。

    而在九淮眼中,与他之间的雾气似有若无,那张覆着白绸的清隽面容,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疏离之感。

    她见过那清冷疏离下的温柔,听过他如空谷幽涧的低沉嗓音,也曾牵起过他瘦削而修长的手。

    逐渐远去的背影孤寂又脆弱,一如初见。

    九淮伸出的手在空中虚握,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而后又失落垂下。

    那是阿序,梦里陪伴她的人。

    终究黄粱一梦,倾厦而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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