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月
夏之焕的指尖死死抠住楼梯扶手,冷汗顺着冰凉的金属表面滑下。咳嗽药带来的眩晕感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她的视线模糊不清,眼前的台阶仿佛变成了扭曲的迷宫。每下一级台阶,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力量搏斗,双腿发软,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医院开的咳嗽药,本应是缓解病痛的良药,此刻却成了折磨她的恶魔。下午的时候,药效的副作用愈发强烈,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连文件上的字都难以看清。她满心疑惑,咳嗽药不该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于是随手拍了照片发给云深。
曾经那个讨厌按部就班上班的人,如今开始钻研中医,沉迷于各类医书之中。上次感染病毒,也是他开的中药,确实缓解了症状。这两天刚恢复联系,谈到流感时,云深严肃地叮嘱她在公司好好待着,外面的世界混乱不堪,不要轻易外出。她当时并未多想,只是随口应下,却没想到这番话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云深的消失像一片突然坠入深潭的羽毛没有涟漪,这些日子她蜷缩在公寓里,咳嗽药的余韵混着低烧的恍惚,让指尖触到的玻璃杯沿都带着不真实的弧度。她望着手机里云深最后那条 "照顾好自己" 的消息,墨色字体在屏幕上洇开,像他瞳孔里永远藏着的阴影。
他们相遇是在秋天,像无数碎钻撒在灰扑扑的人间。云深总穿件洗得发白的藏蓝外套,领口永远沾着不知哪来的草屑,在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那时他常被同事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不合群 ,聚餐时总被冷落在角落。
直到某个飘雪的黄昏,夏之焕抱着文件夹路过消防通道,看见他蹲在楼梯间里,指尖夹着半支烟,烟灰簌簌落在磨破的裤脚边。她停住脚步,对着那个身影说,要不要出去堆雪人?
他抬头的瞬间,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像落在青瓷上的霜。夏之焕记得那双眼睛,明明生得狭长漂亮,却总蒙着层雾气。
从那以后,便利店成了他们秘密的据点。云深总在午休时买个饭团,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医者记录册》,书页间夹着干枯的银杏叶。夏之焕会端着关东煮坐到他对面,把鱼丸分给一半,看他耳尖发红地接过去,像只警惕又好奇的流浪猫。
初雪那天,整个城市裹上素白的绒毯。云深在加班后看见夏之焕蹲在写字楼前的空地上,鼻尖冻得通红,正专注地堆着雪人。她抬头看见他,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快来帮忙!它还缺个鼻子。" 他愣在原地,看她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成水珠,看她手套上的毛线绽出毛球,忽然想起童年某个同样寒冷的冬日,他独自堆的雪人被路过的孩子踢碎,而此刻,有人正认真地向他伸出手,掌心还带着暖宝宝的温度。
他们蹲在雪地里,用便利店买的胡萝卜给雪人安上鼻子,用纽扣做眼睛,云深甚至解下围巾绕在它脖子上。路过的上班族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人小声嘀咕 "成年人还玩这个",夏之焕却忽然抓起团雪朝他扔来,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他愣了两秒,弯腰团起雪球追过去,雪粒溅在她发梢,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银河的碎片。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刚被部门主管当众训斥,说他 "净研究些没用的方案,这些设计带不来效益"。但在雪地里追逐的时刻,他眼里只有她被风吹红的脸颊,和雪团砸中他后背时,她捂住嘴却漏出的银铃般的笑声。那些曾让他窒息的目光,那些扎进心里的冷言冷语,都在这片纯白的世界里渐渐融化,如同春雪遇上初阳。
他们的友谊像株在裂缝里生长的草,不需要旁人理解的土壤。夏之焕从不在意他偶尔冒出的 "奇怪" 言论,会认真听他讲二十八星宿的故事,会把他送的晒干的薰衣草放在枕边,在她眼里,他不是 "异类",夏之焕感觉他就是很普通的人,说话也礼貌很正常,他也是有点绅士的人,对于陌生人总是热情去帮助对方,而且并没有伤害过别人的这样一个普通的人而已,如果他有错,应该是有领导会去指责他的,他什么都没有错,别人去奚落他贬低他的人格,这样的世界,夏之焕总觉得是不对的,所以她并不会站在趾高气昂的人那边。
某个加班到深夜的夜晚,他们坐在空荡的地铁站里,看末班车的灯光刺破黑暗。云深忽然说:"你知道吗?每个人身上都有看不见的光,只是大多数人把它藏起来了。" 夏之焕托腮望着他,发现他眼中的雾气不知何时散去,倒映着远处忽明忽暗的指示牌,像两盏点亮寒夜的灯。她忽然明白,所谓 "同类",或许就是能看见彼此藏在深处的光,并且愿意陪对方在黑暗里等黎明。
"他在隐瞒什么?" 自己认识的或许只是浮在海面的冰山一角,而真正的云深藏在深不可测的海底,守着某个关于世界本质的惊涛骇浪。
几天过去了,云深突然音讯全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而此时的夏之焕,正被恐惧双重折磨着。其实内心不能完全信任他,为什么呢,有时候感觉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但是感觉他从来不肯说一句真话,有时候是真,有时候是假,他似乎在隐瞒着背后一个巨大的,一个黑色的旋涡,一个人类世界,终极的秘密一样。其实好像不光是云深,夏之焕总感觉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好像有个秘密瞒着她。
她忽然想起去年深秋和云深去爬山,中途遇到片浓雾,他曾笑着说:"往前走,雾会自己让路的。" 可现在的她,却在雾的迷宫里兜兜转转,每一步都踩在虚实交错的边界。
她不是没有想过跟着云深走进那片未知。某个月圆之夜,他站在她公寓的落地窗前,月光将他的轮廓镀成银灰色,手指划过玻璃上的水痕,轻声说:"有个地方,时间的流动方式和这里不同..." 那时他眼中的光太炽热,像颗即将脱离轨道的星,让她险些就要开口说 "带我去"。但是因为想到现实,家人,她总是又沉默不语。自己熟悉的云深只是海平面上的岛屿,而真正的他藏在深海之下,连着无数暗礁与漩涡。
这天夜里,被恐惧折磨的夏之焕,终于打算离开家,夏之焕在跑下楼梯的过程仿佛永无止境,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恐惧。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可怕的画面:狗狗在家中遭遇不测,被残忍地杀害;而某个神秘的人,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那些恐怖的画面来得毫无征兆,如同突然插入脑内的陌生代码。最可怕的是思维的割裂感。她明明知道不该相信那些幻觉,她想起云深曾说过的 "集体潜意识投射",那时她只当是玩笑,此刻却觉得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就像有人在脑内装了监控。那些幻觉总是精准击中她的软肋,让她在清醒与虚幻间反复坠落。
"是代码... 或者某种频率。" 云深的声音在回忆里响起,他曾在讨论 "缸中之脑" 时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如果大脑接收的信号被篡改,真实与虚幻的边界就会消失。" 此刻夏之焕盯着便利店电视里闪烁的雪花屏,忽然明白那些幻觉或许是某种精密的入侵 —— 就像黑客攻破防火墙,在她的神经突触间植入了伪造的场景。
离开便利店时,雨又下起来了。她撑起伞,看雨滴在路灯下划出银亮的弧线,忽然想起云深说过的 "认知滤网" 理论。或许那些恐怖的画面从来不是真实存在,而是某种力量在她脑内运行的程序,利用恐惧作为权限升级的密码。而她,既是被入侵的系统,也是唯一能重启程序的管理员。
负一楼的停车场,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惧扑面而来。在这空旷而昏暗的空间里,她突然想起了这几年的种种过往。那些曾经不以为意的争执,那些任性的时刻,此刻都如同潮水般涌现在她的脑海中。特别是去年,因为养猫与那户性格古怪的人家发生的争吵,更是让她不寒而栗。
大脑意识中,一个声音幽幽响起:因为那次争吵,那家人,特别是那个女孩,背后有一个强大的能量系统,为首的就是猫的灵,你记得你当初坐在那里,背后一直看着你的猫吗,它比你现在活着的年龄更大,它早就认出你了,你因为被洗去了记忆,早就忘记了记忆中的那对猫灵的恐惧。猫灵的力量强大无比,无论你躲到哪里,都逃不过它们的追踪。夏之焕满心懊悔,当初真该把猫还给主人,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她曾经的记忆被封住了,根本没反应过来,然后一切业力再次发生。
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能对着墙壁不停地道歉。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靠近自己的车。她能感觉到,车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她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低着头,等待着那股神秘力量的离开。她感觉今天她没办法开车,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相信的,但是有时候相信的也许不是真的。她的不能相信也是别人给她的压迫。
最终,她决定走路去找梅姨,虽然有20公里左右,或许那里是她唯一的避难所。她强撑着站起身,低着头,一步步走出小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些灵体逐渐远离,但仍有一个若即若离的存在跟在身后。她不敢回头,只是机械地往前走。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个跟在身后的灵体身影渐渐清晰。走了五公里左右,她的意识告诉她,那是她曾经养过的小狗,月月。
曾经,在一个黑暗杂乱的仓库里,她将瘦弱的月月带回了家,还治疗了她身上的皮肤病,后来只要她回家,月月就会跟在她身边,好像多年没见的好友,只要在家,夏之焕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夏夏当时觉得很奇怪,只觉得狗狗粘人。然而,因为工作的忙碌,她没能给予月月足够的陪伴。她因为家人不同意,无奈地将月月留给了房东,后来得知月月被送人了。此刻,在这危机四伏的夜晚,月月出现了。漆黑的夜里,传来熟悉的宠物脚步声,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往前走,不要回头看。”
夏之焕望着天上的月亮,又看向前方漆黑的公路,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知道,月月是来保护她的。想起今年看过的黄历,是可怕的死劫,她从没想过是这样可怕,过去的一切业力都将在这个夏天清算。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有大脑意识中响起 —— 是许泽言。他竟然知道她此刻的困境。许泽言焦急地叮嘱她往梅姨的方向走,路上千万不能上厕所,也不要相信任何人。这番匪夷所思的话语,让她既害怕又疑惑。但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刻,这个黑夜,真的好漫长啊,许泽言的声音仿佛是黑暗中的一丝希望。她看了看月亮,意识告诉她,有光亮的地方就会有接应的人会去照顾你,你只要在明亮的公路一直走下去。夏之焕心想,可后来有一段路根本没有路灯啊。。她做不到。
又走了三公里,她实在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实在太害怕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然而,就在这时,一辆车的灯光划破黑暗,缓缓驶来。夏之焕心中一紧,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是云深心里恐惧的那些人吧。” 还是同伙,还是说,是每个人心中的噩梦。她在心中冷笑。她虽然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但是在短短这几个小时,一些信息不知道以什么形式被传送到了她的大脑,她早就发觉了一些问题,为什么总是在朦胧睡意时,总是听到有播音员的声音,总是在梦境半醒时看到一些画面,她无法解释这一切,但是现在明白了,今年过年时,自己的状态,心情,或者生活各方面都很好,为什么突然就被盯上了呢,甚至涉及到一些暗黑界的灵异团伙。是的,不管是在人界,还是灵异界,都有黑暗的能量,黑暗的能量一直都不是人类,是看不见无形的,他们有意识,躲在人类中间,在地下车库,在夏之焕的床底,在黑暗的充满了恐惧的人心中,所以夏之焕在感知到某间房间,特别害怕,因为那时有人内心充满了恐惧,把一些信息碎片留在那里。
还有云深,他一会是善良的,一会是邪恶,她也慢慢意识到,云深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夏之焕猜测,云深想离开那里,但是可能被死死监控了,甚至对方可能还有灵界武器,他根本跑不掉,只能通过修正自己内心,或者靠近夏夏,去躲避这些人,夏夏当时根本不了解这个空间的,她什么也不清楚,夏夏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她真的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了,她不是阴阳眼,又没有法器,也不会念咒,她能干啥,只是一个徒步走个20公里的傻白甜,我只是个连阴阳眼都没有的普通人,等于废物人类啊——她捏紧小拳头,无奈抬头看着黑夜。
她想,云深某些事不告诉她,隐瞒就是等于是在骗她,但是如果他现在在这里,以他曾经对她的保护,他宁愿给她挡子弹,也不可能让他们带走夏之焕,她不应该全听,也不应该全怪他,他可能曾经也是这样子,因为善良,被人拉入了泥沼和地狱。。夏夏想,现在也只能自己看着解决了,云深也联系不到,她现在能求助谁。
生锈的报废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在夏夏的面前,如从沥青路面渗出的墨渍,车身凹陷处爬满暗红色锈迹,车灯破碎的缝隙里漏出几缕惨白的光,三个男人依次下车,皮鞋碾碎路边枯草的声响,混着引擎冷却时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夏之焕其实提前感应到了,一定会有一辆车过来,所以走在公路上时,她很小心一直走在最边上,怕被那辆车撞伤,她知道危险会来,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些灵就是想要用这种磨人的方式,一点点凌迟她。她知道会有人来的,一定会有,早就在这等着她呢,不管是猫灵还是谁,不管是人间还是地狱,有正有邪,讨厌她的自然希望她快点出事,这样可以把她的魂魄逼出这副身体。但是这些恶灵也忽略了,不管是哪个空间,也有好人,自然也知道夏之焕,更不可能让夏之焕死,她可能任性,但是在无意间也帮过不少的人,所以的账目都一清二楚,不管怎么样,也有一些人,不希望夏之焕死,这就是最重要的,她今天,不可能死在这里。这是那些虚空中的,或者夏夏身上的人,今天所要做的事情。
夏之焕踩着公路边缘的虚线前行时,鞋底与沥青路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预警仪式。她知道身后那辆黑色轿车已尾随了三公里,车灯在后视镜里明明灭灭,像捕食者在暗处开合的瞳孔。夜风卷着尘土掠过颈侧,她却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 那是梅姨常戴的护身符味道,此刻正从贴身口袋里渗出,与皮肤下隐约的震颤形成微妙的共振。
强光之外,更远处的黑暗里有光点在聚集。
公路对面的杨树林中,无数萤火般的光斑正穿透树叶间隙飞来,每颗光点里都映着张模糊的脸 —— 可能她曾在某个亲戚的家里,安慰过的朋友家的临终老人,是暴雨天分享过伞的陌生女孩,甚至是街角总给她多舀半勺粥的早餐摊阿姨。他们的灵体来自不同的空间,在夜色中泛着温润的光,像无数盏突然亮起的灯笼,将夏之焕围在中间。
「善恶终有帐,灵界亦存光。」
她想起梅姨的话,指尖轻轻抚过锁骨下方 —— 那里有块淡褐色的胎记,形状竟与灵体们聚集的光纹一模一样。夜风送来玉米地的清香,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某种古老的契约。她知道,这场针对魂魄的猎杀早已不是个人的战斗 —— 那些她曾不经意间种下的善意,此刻正化作最坚实的铠甲,在灵界与人间的交界处,为她筑起永不崩塌的城墙。
夏夏的影子边缘竟萦绕着淡淡微光,像被无数双手轻轻托住的羽翼。原来所有善意都不会消散,它们会在灵魂深处生长成树,当风暴来临时,便化作遮天蔽日的荫凉,让每个认真活着的人,都值得被命运温柔庇佑。
「逼我离家,引我入险,再借车祸剥离魂魄。」
轿车引擎声突然加大,轮胎碾压碎石的脆响刺得耳膜生疼。夏之焕却在这瞬间转身,直面车头射来的强光 —— 她看见挡风玻璃后坐着的男人。
她垂着头,余光扫过他们泛着油光的皮鞋 —— 左边那人的鞋尖沾着半片枯叶,中间那人的皮带扣在月光下闪过冷硬的金属光泽。脑中的意识开始出现一些信息:云深曾被这些人逼死,最后中枪而亡,他这一世还留着当时死去的痣的印记,夏之焕终于明白,云深说的,他们早就认识,是夏夏忘记了。
“美女,这么晚还在散步?”
为首的男人开口询问。夏之焕睫毛剧烈颤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盯着自己帆布鞋尖在地面投下的阴影,听见心脏撞击肋骨的轰鸣。
“我们送你回家吧,小姑娘一个人不安全。” 另一个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亲昵,“景城还是云城?顺路的。”
“不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一片被揉皱的纸。“我不记得你们的脸,你们走吧。”夏之焕不想跟他们说话,只想他们快点离开。
皮鞋在碎石子上碾出细碎的响。有人靠近,带着压迫性的气息。夏之焕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冷的护栏。三小时前许泽言挂断电话的忙音突然在耳膜炸响,她想起他说 “你自己解决吧。”她心想,是的,就不应该相信的,她早就不应该相信任何人了。
“这天寒地冻的,别固执了。” 那人的手伸过来,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刺青,“我们送你一下吧,真的,我们也是路过的,看你一个人半夜在这边走,不安全的——”
恐惧如潮水漫过头顶。夏之焕忽然看见远处路灯下浮动的光斑,像无数微小的萤火虫在聚集。她想起云深出事那天,监控录像里那辆闯红灯的卡车,车头凹陷处正对着他左太阳穴的位置 ——此刻那些光斑竟在视网膜上拼出相同的轨迹,是记忆,还是某种预知?
“你们快走吧,我没有记得你们的脸。”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清晰得可怕,“警察马上就到了。”说真的,就算是快危及生命了,夏夏也没想过要报警,或者做什么,因为她知道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整个黑暗的灵界系统,哪怕是今夜帮助她的所有生灵,也没这个打算,最多就是帮夏夏躲过今天这个夜晚,它们还了情,就可以离开了,也许永远没有牵挂了。
三个男人同时顿住。中间那人掏出烟盒的手悬在半空,火机 “咔嗒” 响了两声才点燃。夏之焕盯着他食指关节,那里没有痣,却有一道新月形的疤,像被刀尖划过的旧伤。
“她怎么知道...” 有人低语。
“别听她吓唬人。” 刺青男往前逼近,却在触到她肩膀的瞬间触电般缩回手 ——夏之焕的瞳孔在路灯下泛着奇异的光,像有无数数据流在虹膜里奔涌,那是他们追踪多日的 “能源光点”。他们只能看到三维空间的夏夏的肉身,根本不能看到她感应到的东西,有异空间向她传递的信息,大量信息,正在灌输到夏夏的脑意识中,只要她身体目前还没有奔溃,依然在开启自救模式。夏之焕现在根本不是一个人在坚持。
夏之焕突然想到前年的一些梦,她看到网上一个知名的人物,夏之焕盯着热搜里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还有多名女性,网友们在评论区争论他新投资的慈善项目,和花边新闻,夏之焕只记得,梦里他冷漠的样子还有空地凭空而起的一套别墅,里面是比地狱还可怕的吃人的世界。
她轻笑,看着屏幕一些网友开这玩笑,觉得这位名人好威风,喉间泛起苦涩,“可我明明闻到了地牢里的腐锈味。”
梦境总在凌晨三点准时造访。她赤脚踩在潮湿的石板上,眼前是蛛网密布的甬道,石墙上嵌着高低错落的铁笼。笼中男女蜷缩成蛹状,皮肤青白如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碎布片下隐约可见溃烂的伤口,渗出淡青色的荧光血液。每当她想靠近,喉咙就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听见他们用牙齿叩击铁栏的声响,像在敲打某扇沉睡的门。
更深的地牢里,三位系着碎花围裙的阿姨围坐在木桌旁。她们哼着走调的童谣,手中菜刀起落间,砧板上的 “碎肉” 发出细碎的呜咽 —— 那些泛着珍珠光泽的肌理组织,分明是生肉。
地牢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某个灵体化作萤火虫停在她肩头,翅膀上闪烁的,正是她每次助人时,眼底不经意间泛起的微光。
远处突然传来犬吠。夏之焕看见国道尽头的弯道处,警灯的红光正刺破雾气。两小时前喝过的水在胃里翻涌,眩晕感混着某种尖锐的清醒:水里的迷药本该让她意识模糊,此刻却让那些重叠的记忆碎片愈发清晰 —— 云深中枪时的弹道,许泽言办公桌上的监控屏幕,还有自己腹部曾经动过手术的地方,她心里想着,不会的,手术不可能在人体内植入监听器,那为什么现在没有钥匙和手机,灵空间的人也能知道我在这里。夏之焕想到,云深说的,你已经打开了地狱。
“警察叔叔!” 她用尽最后力气喊出,声带被恐惧磨得生疼。
几个男人不慌不忙,也没打算躲开,大大方方地跟警察谈起来夏夏的事情,夏夏想着,也许他们突然跑掉才更容易引起怀疑,或者,真正的原因是,它们已经走了,黑暗能量的团队已经离开,留下的人类肉身负责善后,也并无过错,警察根本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几个男人开一辆报废车出来,也不犯法。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也差不多快结尾,她终于支撑不住滑坐在地。护栏冰凉的金属杆抵着尾椎骨,远处便利店的灯牌在视野里晕成模糊的光斑。警察的问话声像隔着重水传来,她机械地摇头,任由他们扶着往警车走。
后视镜里,报废车的影子渐渐缩成黑点。夏之焕摸出手机,给那个永远占线的号码发了条短信:“能量光源已暴露,坐标云城某203公路。”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时,她累的昏睡过去,原来最危险的牢笼从不是物理的围墙,而是以为自己永远逃不出的念头。
警车载着她拐过街角,正开往她住的那个令她瑟瑟发抖的公寓,黎明前的薄雾里,第一颗晨星正在云层后闪烁,小麦正在黎明的第一缕光线中等待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