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絮：“……什么？”
“原来我们不是炮友啊，”秦祁看着沈絮，在楼下被冻僵的手有些颤抖，“那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沈絮揉了揉眉心，宿醉后的头突突地疼。
他使劲闭了闭眼，偏过头咬紧牙，努力压抑住心中起伏的情绪。
那种久违的，被人看透后的不安再次泛了上来。
初见后与秦祁的几次交谈里，被秦祁轻易看透他精心掩藏的情绪时，沈絮就曾心生退意。
但或许是秦祁笑起来实在太好看，竟让色心打败了疑虑。
于是他们纠缠至今。
但此刻，那股被特意忽视的不安开始加倍地反噬，几乎要化作恶言脱口而出。
沈絮胸口猛地起伏几下，眉头紧紧皱起。
可这些落在秦祁眼里，就是沈絮已经不耐烦到极点，连看都不想看见自己了。
“啪！”
沈絮就像应激一般，下意识一巴掌拍开了秦祁捧住他脸的手，猛退一步。
秦祁紧追不舍，立刻跟了上来，拽住了沈絮的手腕。
沈絮往外一抽，没抽动。
手腕上的痛感加强，沈絮这才反应过来，朝秦祁的手腕看去。
……红了。
算了，年轻人皮糙肉厚的，过一会也就该消下去了。
“为什么又不说话，你……”
也许是声音太过干涩，秦祁的话音此时听起来竟然有些哽咽。
几秒后，秦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深呼吸一下，松开了手。
沈絮低头瞥一眼，腕上果然一圈红痕。
倒也般配。
沈絮的头疼得仿佛要裂开。
秦祁的声音此时在他听来有些飘忽不定，却又像一根针一样避无可避地扎入他的脑海。
“我不明白，你的‘私生活’是很不堪吗？还是我实在不值得信任？”秦祁似乎把自己说委屈了，眼眶越来越红，“为什么我什么都不配知道？”
这厮一开口就是绝杀，“生活不堪”几个字听得沈絮心脏几乎停跳。
沈絮咬住舌尖，极力克制自己开口的欲望。
但冷暴力又何尝不伤人呢？
秦祁突然想起来，刚在一起那一阵，大数据给他推过一个帖子。
“吵架时最无力的时刻是什么？”
其中的高赞回答是——
“你濒临崩溃，对方却无动于衷。”
那时的秦祁一笑而过，此时他却感同身受。
秦祁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拉起沈絮的手紧贴在自己的侧脸，泪水顿时浸满了沈絮的手心。
秦祁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沈絮，企图唤起他的怜惜。
这招从前百试百灵。
“告诉我点什么吧，随便什么都好。”秦祁崩溃得连语言系统都开始混乱，“为什么这几天要躲着我啊？心情不好吗？是你家里的事吗……”
话音未落，沈絮就像被戳到痛处一般。
本来还时不时抚摸秦祁脸颊的手一改刚刚的温和，被沈絮一把抽出。
过程中好像不小心刮到了秦祁的脸，但沈絮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可以被分出去关注这个了。
秦祁短暂地闭了下眼，却也不闪不避。
他再次启唇，却连气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打断。
“闭嘴。”
沈絮感觉到口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却依旧没有停下来。
这下咬舌尖也不管用了，除非现在给他来一枪，否则估计是没什么让沈絮住嘴的办法了。
沈絮看着秦祁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锐利，就像一只出于本能狠狠反击的凶兽。
“秦祁，”沈絮一字一顿，“你越界了。”
……
秦祁离开后，沈絮突然觉得有些脱力。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丢到沙发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无端的，沈絮感觉一股疲惫涌上心头。
大概是完美的伪装被戳破后的无措。
让人恋慕的面具被撕开一角，不值得被爱的真面目初露端倪。
看到了我的真面目，沈絮想，这段关系就该开始倒计时了吧。
————
“不要再谈这个了，秦祁。”
或许只一瞬，又或许过了很久，秦祁总算在那锐利目光的凌迟下恢复了呼吸。
秦祁看着沈絮的双眼，笑着，缓慢地点了下头。
起码这次他没有落荒而逃，这何尝不算一种进步？
沈絮看到秦祁将原本坐直的身体向后靠了靠，伸手示意自己可以接着用餐，接着就抬头盯着天花板，不再说话了。
沈絮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敷衍几下便放下餐具。
一顿伴着温柔与浪漫开场的晚餐，竟然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收场。
或许他们应该感谢这个节目，如果不是它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今晚在这个酒店落脚，今晚都不一定能平静收场。
见沈絮结束用餐，秦祁顺势起身。
“走吗？”
沈絮别开目光，沉默两秒，这才转回身来走近秦祁。
“走吧。”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卡在“亲密”下限的距离，推开门，并肩向外走去。
一出包厢，沈絮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明或暗的目光。
感恩多年的演艺生涯，让他可以下意识地调配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看起来就像他们真的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晚餐时光一样。
虽然大部分时间它确实美得像场幻梦。
只可惜，不过镜花水月，到头来仍是一场空。
沈絮走了几步，余光轻轻瞟过秦祁，想要确认下这厮有没有控制好表情。
结果还没看清呢，秦祁手臂一捞，突然凑上前来。
“有人在拍。”秦祁凑到沈絮耳畔，用气音低语。
沈絮微微偏头，只能看见秦祁勾起的嘴角。
见状，沈絮面上的笑更深几分，伸手把秦祁的脸往旁边一推。
接着隔空点秦祁两下后，转身扬长而去。
——好一番“打情骂俏”。
就这样，两人快步进了电梯，一刻不停地回了房间。
“……我先去洗脸？”秦祁问。
沈絮随意点点头，打算趁这个时候去换身衣服。
或许是心绪尚未平复，沈絮直到走到衣柜前才反应过来，他洗澡的时候只拿出来了要换的衣服。
睡衣应该还在箱子里。
沈絮叹一口气，正打算转头回去，等秦祁出来再开他的行李箱拿东西。
结果刚转身，就从半开的柜门里瞥见了什么。
沈絮顿了顿，伸手拉开衣柜。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挂在了里面。
不仅睡衣，明天要穿的衣服也被挂好了。
甚至顺序都是沈絮熟悉的那样。
睡衣挂在最外面，明天的衣服在靠里一点的位置。
这样，当沈絮要换衣服时，可以不用思考地拽了就走。
沈絮停了几秒，目光下移。
秦祁自己的衣服被叠起来，放在了旁边的隔层里。
“……”
等秦祁洗漱好出来，沈絮进了厕所，第一眼就往淋浴间里的架子上看去。
果不其然，他带来的沐浴露那些也被整齐地放在了上面。
沐浴露放左边，洗发水在右边，护发素摆不下了，就缩在两瓶后面。
是沈絮用了十多年的，闭着眼都能摸到对应瓶子的顺序。
走到洗手台前，沈絮看到自己的牙刷被摆好，牙膏已经被放进了牙杯里。
而他的毛巾，就挂在旁边的钩子上，抬手就能够着的位置。
何其熟悉？
沈絮险些要以为这五年都不存在，现在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他们在一起经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旅行。
然而，幻觉的打破只需要一点不寻常。
沈絮的目光移了移，看见了一旁放着的，秦祁的牙膏。
沈絮顿了顿，大发善心地把它从沾水的台面上拣起来，抽几张纸巾把它表面擦干，放进了秦祁的杯子里。
……其实不需要拿出来两支牙膏。
沈絮想。
然后慢慢的，一丝迟来的愧疚泛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