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宇和他坦白了买照片底片的事儿。
如陈希所料，拍照的人是苏婷的私人女助理，但助理也藏了自己的小心思，只把苏婷和闻人宇接吻的照片交了出去，至于闻人宇打人的那些，助理本人也确实想捞点儿好处。
别看是女明星的私人助理，但她日子并不好过。
苏婷脾气不太好，平时对助理的态度也算不上和善，每天忍着大小姐脾气，被呼来喝去累成狗，也还挣不了几个钱。
女助理正打算用闻人宇打人的黑料照片敲苏婷一笔，没想到竟被闻人宇抢先。
反正为了钱，谁买都是一样的。
200万实在是让女助理无法拒绝的价格，有人只想要钱，不想惹事。
“你就不怕她拿了钱没删干净，以后再曝光？”陈希不禁问。
“当然不怕。”
闻人宇的回答让他不寒而栗。
转账记录和聊天记录都很清楚，闻人宇在聊天时有意诱导女助理开口要钱。这些……如果以后有人想找麻烦，闻人宇大可以拿出来，作为自己被敲诈勒索的证据。但凡女助理再动一点儿歪心思，闻人宇就能凭借聊天记录和银行交易记录把人送进监狱。
陈希沉默了很久。
他忽然意识到，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闻人宇才是那个干净澄澈又有些蠢笨的年轻人。
第二天醒来，陈希没在床上摸到闻人宇，当然，年轻人更不在厨房。
他隐约记得睡梦里落在额头的轻吻，那天从剧院回家时，陈希真的在冰箱里发现了手工饺子。
韭菜鸡蛋馅儿的。
“咋不给我包肉馅儿的？”电话里，陈希贱兮兮地问，他倒是更好奇这大半夜的，闻人宇到底哪儿来的韭菜。
“你不是怕胖吗？”
“那我也想吃肉馅儿的。”
“下次吧。”
下次……可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四月中旬。
建州的桃花快要落尽。
陈希先后推了两个商务、一部网剧，但他也俨然不是个闲人。
闻人宇不止一次提出叫陈希去滨城探班，陈希当然不会去。
尽管他也许比闻人宇更想见面。
“陈希，我好想你，你来看看我。”电话里，年轻人近乎于恳求的语气。
陈希不为所动，“不行，我有排练，可不能走。”
事实上，陈希没有那么忙，但如果去探班，两个人就都要面临被曝光的风险。
建州剧院排练了新剧目，陈希从初创到彩排都参与其中，这是他在剧院里接触过的最喜欢的一部剧，尤其是最后那段殉情的台词。
他在这部《完整时间》里饰演一个癫狂的诗人，最后眼看着爱人死去，也随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破碎吧，在众星租赁来的光芒里破碎！”
“我会亲手把你终结，在梦里，在一起睡着的时候！你将沉浸在欢愉里，不会痛苦，不会愤怒，更不会疼。”
“如果你觉得寂寞，你走的时候，请慢些，等等我。”
“我是在和你告别吗？不，不是，你等等我，我就来，我就来。”
“这世界并没有多好，但也没有太坏，不是吗？”
场边的工作人员拿着陈希手机拍下了这最后一幕，陈希对着视频反复看了几遍。当他把视频发给闻人宇时，年轻人兴奋地给他打了个电话。
“陈希，你喜欢什么花？”闻人宇的声浪里难掩雀跃。
“我不知道，也许……热烈点儿的？”
“我想去看你的话剧！”
闻人宇声音微颤，“我要捧一大把你喜欢的花，坐在第一排。”
“那就没人看我了。”陈希低笑着回他，他脑海里不由得浮起年轻人坐在前排眼眸发亮的画面，隐约间内心开始有些期待。
第二天上午，陈希收到了一份神秘快递，他万没想到，这年头还会有人出实体专辑。
《山海何以平》。
闻人宇刚刚发行了以这首歌为主打的同名专辑。陈希看着封面上黑白光影交错间年轻人有些魅惑的侧脸，没出息地心脏狂跳。
他几乎翻遍了家里所有电子设备，CD机这种老古董是断断没有的，但他迫不及待地想听这张CD。
陈希在白马河边酒吧一条街的夹缝里找到了一家唱片店。这条街他不知道来过多少次，自以为无比熟悉，可唱片店……陈希真的第一次见。倘若不是问了涛哥，他恐怕真找不到。
店内装潢复古，货架上的唱片甚至还有十几年前的，CD机只有简单的几款，老板人很好，直接给陈希推荐了最贵的。
他在一排摆满了摇滚乐的货架前驻足，目光被一张鹅黄色中间团簇着丁香花的唱片封面攫住。
《Abattoir Blues/The lyre of Orpbeus》，来自澳洲的Nick cave & the bad seeds乐队。
“老板，这个多少钱？”
“黑胶，最后一张，700不讲价。”
白马河岸边的三角梅笼着春日温暖的光，嫣然绚烂。出了那家唱片店，陈希被自己逗笑了，他买了一台CD机和一张黑胶唱片，根本不配套。
晚上，西湖边陈希家楼下的火锅店里，陈希和徐天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被徐天嘲讽了好一阵。
有人非说他钱多烧傻了，但陈希不以为意，随即在网上斥资4000巨款买了个黑胶唱片机，只是配送地址写了闻人宇家里。
唱片店里，陈希看见那簇丁香花的惊喜之情恐怕只有闻人宇能懂，虽然那首《O Children》他已经在手机歌单里单曲循环过几百遍。
闻人宇这张专辑的电子版在某音乐平台上架24小时销售额就超过了3600万。
一边拍着戏，一边还能发专辑，陈希怀疑年轻人每天真有48个小时。
“曙光传媒的老板做梦都要笑醒吧，你家小宇是个金娃娃啊！”晚上，徐天约陈希吃饭的时候如是说。
“3600万，到他手里能多少？”
“应该没多少，他这是找唱片公司做的，分钱的人可就多了。”
“发行商、经销商、制作方、歌手，歌手本人版权占15%，经纪公司还要抽成，算下来……税后能有10%就算不错了。不过3600万只是开始，这才一天呢。”
“这还少？”
徐天鄙夷地看着陈希，嫌弃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老攻这么能干，你自己格局就不能打开点儿？”
许是天气热，他被这突如起来的“老攻”二字激得老脸一红。
“我听说闻人宇的片酬和代言费还在涨呢，陈希，你自己再不努力赚钱，就不担心差距越来越大，人家不要你了？”
“你又给我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儿？”陈希沉下脸。
“直播带货去不去？”
“滚！”陈希差点儿摔杯子走人。
“哎，你怎么还瞧不起带货直播呢？可赚钱啦，现在明星都去啊，你家小宇也没少去，怎么到了你就不行？”
火锅里热腾腾的水汽模糊得让他看不清徐天的脸，陈希愤然干了杯子里的矿泉水。
“你要是嫌我不赚钱，就去找个赚钱的艺人，当他的经纪人。”
“也就是你吧，别人老子还真不想伺候，我从小到大最烦你身上这股酸劲儿。”徐天眼眶泛红，接下来的话，陈希反倒听不懂。
“但我最喜欢的，也是这股酸劲儿。”
“不是，大哥，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
这个晚上，徐天醉得站也站不起来，陈希在他断断续续的胡话里总算听懂了事情原委。
徐天和李涛分手了。
无关年龄、无关贫富、甚至无关时长，只因为李涛所认为的……性格不合。
两个人心动过，也尝试着携手，但李涛仍没办法和他走下去。
徐天问陈希，到底什么是灵魂上的契合？他妈的肉,体上不契合都能忍，灵魂上有点儿裂缝对不上他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涛哥不愿意等等他？
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把灵魂揉捏成她想要的模样？
“可每个人成年以后，灵魂的形状就已经固定了不是吗？非要把自己打破、揉碎，徐天……你不疼吗？”
徐天被陈希这一句话戳得嚎啕大哭。
他不懂这些酸腐文人脑子到底都是什么构造的，他谈过的女朋友数不过来，没有一个和他讲什么灵魂上的契合。
“你跟我说，你和闻人宇怎么契合的？”
他俩只要能在床上严丝合缝就行，陈希想，但他不能就这么和徐天说。
“你看，你还笑话我买唱片，那张700的黑胶里，有一首歌是我和小宇刚认识的时候，一起听过的。”
是一起听过，还是在第一次□□的时候反复循环。
陈希试图和他讲道理，但徐天完全听不进去，抱着陈希胳膊，早哭得面目全非。
这一晚，陈希把一滩烂泥似的徐天背回家，任他在家里又哭又闹折腾到半夜。
他没办法对徐天说，也许李涛只是一只自由的小白鸟，也许她想飞得更远些，也许……只是因为她还不够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