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二天,霍临醒得比小珠早些。

    他去淋浴间洗漱,刷牙到一半,小珠从他身后跑过来,喊着:“霍临,你没回我短信!”

    昨天霍临教她使用手机的基本功能,有提到短信是两个人用文字交流,你发给我,我再发给你,就像打羽毛球。

    可是霍临不回她,她的羽毛球掉地上了。

    霍临咬着牙刷,从镜子里看她。

    她蹦蹦跳跳的,把被子叠起来,窗帘全都拉开,阳光和新鲜的空气一同涌入,洒满整个房间。

    “不用谢。早安,小珠。”霍临说。

    “不是这样!要用短信回我。”小珠很执着,她显然已经上瘾,就像一个刚接触社交软件的小孩,热烈盼着能有人和她网聊。

    可惜能和她发消息的只有霍临而已。

    霍临没办法,把牙刷洗干净,然后擦擦手,给她回了不用谢三个字,加上一个句号。

    小珠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吃吃笑起来,没过一会儿,霍临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小珠的新消息——“早安。”

    这次有句号了,她学得很快。

    小珠还学会了使用闹铃,设置了十分钟以后提醒自己出门,但是还没到十分钟她就已经收拾好了,穿着鞋站在门口,捧着手机等待闹铃声响。

    霍临挑着一边眉毛,提醒她:“你可以去工作了。”

    小珠不吭声,摇摇头,认真地盯着只有秒数在变化的手机屏幕。

    终于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伴随着欢快的铃音,小珠也欢呼一声,按熄了闹钟,把手机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我走了!”

    霍临叫住她:“把手机带上。”

    “弄丢怎么办?”小珠没同意,飞快地出门,话尾还没落到地上,她已经跑下一层楼了。

    买了手机结果只在两米内使用。

    霍临摇摇头,走过去拿起小珠的手机。

    小珠还没有设置锁屏密码,一划就能打开,霍临看到后台应用里出现了相机和照片,就点进去看。看到小珠拍了那个发烧时能降温的石头绵羊,落在窗沿上的一只鸟,还有一张很模糊的照片,淡粉的一团,能看到细小的绒毛,霍临辨认了半天,明白过来这其实是前置摄像头拍到的小珠的鼻尖,可能是出于误触。

    霍临猜测小珠发现这张拍糊了的照片之后可能会把它删除,于是在此之前,先把这张大大的鼻子照片传到了自己手机上。

    他没有再多看,放下了小珠的手机。结果没一会儿,闹铃声又响了起来,霍临才发现小珠设置的居然是每过十分钟循环提醒的闹铃。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霍临又把它拿起来解锁,跳到闹钟的界面去删除,看到底下还有一个尚未到点的闹钟,设置在晚上七点半,提示词是“收工”。

    霍临在家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昨天在小珠辅助翻译的帮助下,霍临找到了能用的购物软件和送餐平台,解决了自己的吃饭问题,虽然对着满屏的缅文招牌和陌生logo,还是只能盲选。

    到了晚上七点左右,霍临戴好帽子口罩走下楼去。

    霍临沿着巷道漫步。

    缅甸的黄昏很慵懒,喧嚣被裹在宁静之下。路边两三层的水泥小楼墙面斑驳,漆色已退,门前摆着鲜艳蓬勃的盆栽,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低沉悠远,几个孩子穿着筒裙在路边追逐,脚下的拖鞋像鸭掌一样拍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别人家里的厨房飘出炊烟味,混合着咖喱、鱼露或柠檬草的香气,还隐约有茉莉花或者佛龛前线香的味道。

    周围的世界离霍临很近,但是在他抬头时,又变得很远。

    天边低低挂着一轮月亮,月晕格外大,因而特别的圆,不注意去看的话,还以为那是路灯的其中之一,霍临心里生出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平时的月亮有这么大吗?还是说,他以前很少去看过月亮。

    等到温润的暗橙色余晖全部褪去,天幕彻底变成了深蓝,小珠的身影总算在巷道尽头出现。

    小珠看见霍临靠在路灯下,仿佛是在等她,就赶紧跑过去。

    霍临偏头看着她的方向,发现她跑起来真的很像一只毛茸茸的绵羊,他可能什么时候在什么视频里见到过,跑得一跳一跳的、歪七扭八的,脸长得很可爱的小绵羊。

    小珠跑到了他的面前,并没有发出“咩”的声音,而是嘲笑的语气:“你忘记带钥匙啦!”

    “……”霍临默默地看着她,说,“嗯。”

    小珠觉得他很笨,但是一个人被关在门外又有点可怜,领着他上楼。

    一边爬楼,一边念叨:“你告诉我的话,我就早点回来了。对呀,那我下次还是带着手机吧!”

    平时收工都很疲惫,今天小珠却浑身都很有劲。

    可能是因为她心里藏了太多太高兴的事,像一锅甜汤,闷在她身体里一直煮呀煮呀,煮得她一直往上飞,充满力气。

    船上的同伴都看出来她很高兴,问她怎么了,可是她没有办法说她昨天吃了很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有了一部手机。

    好在她并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需要保密的人。所以她一见到霍临,就觉得甜汤揭开了盖子,可以边呼呼地吹凉边慢慢喝了。

    白天霍临在网络问答帖的推荐下找到了一个视频软件,购买了国际版的会员,可以看到库存丰富的老片,现在小珠回来了,刚好一起看。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两个人都各自洗澡换了睡衣,霍临把手机交给小珠选片,把窗帘拉起来,折叠床往客厅中间推,放上两个枕头,可以让两个人趴在床上看。

    小珠手指划来划去,纠结地选好了一部,点击播放,趴在了霍临的枕头上,靠在霍临旁边,肩并着肩,一转头面颊似乎就要挨在一起,就这样分享同一部电影。

    她的头发擦得半干,已经不再滴水了,但松散的长发像广播雷达一样放大了她身上氤氲的水汽,让霍临的鼻子接收了所有的信号。

    霍临大约是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时,片名浮现在屏幕上,小珠选的是《普罗旺斯的夏天》。

    一部法国电影,色调缤纷,光影明媚,围绕一个家庭展开的故事温和又深沉。

    电影里的法语原声台词霍临全部都能听懂,相比之下,小珠就看得十分费劲,不得不一边看画面,一边盯着对她来说也不算是完全熟悉的汉语台词,吃力得像一头拼命啜吸奶嘴的小羊羔,两只眼睛根本忙不过来。

    偏偏她这么忙乱,又好像看得很懂,时不时跟着电影情节露出微笑,手臂撑在了胸口下方,两只手捧着下巴,专注盯着画面的双眼亮得像宝石。

    小珠看得太用功,越凑越近越凑越近,人都快要钻进屏幕里去。

    霍临把她拉回来,害得小珠分心,错过了一句台词,立刻要暂停倒回去。

    破旧的居民楼网速不算好,一倒退,屏幕上就出现了不断打转的圆圈,不前进也不后退,停在被暂停的那一帧模糊画面上。

    小珠眼巴巴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恢复播放,下巴沮丧地落在了手背上。

    霍临打算刷新一下重新放,小珠依依不舍。

    “那就会从这里接着演了,还是听不到刚刚他说的那句话。”

    “我听到了。”霍临说,“你想自己倒回去听,还是我告诉你?”

    “告诉我,告诉我。”小珠觉得霍临很厉害。

    “他说,”霍临在脑海里转换了一下中文,“这是我度过的最棒的一个夏天。”

    “是哦。”小珠侧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霍临,长发在枕上披散着柔软的线条。

    她喃喃地说:“我也是。”

    霍临呼吸微微屏住,没说话。

    电影进度条还在缓冲,小珠的脸被白茫茫的光映着,她问霍临:“雨季结束之前,你就会走吧?”

    霍临张了张嘴,还是没发出声音。

    小珠的脸看起来很失落,不过没过多久,电影恢复播放,她又转回去看着屏幕了。

    “没关系,雨季还没开始呢。”

    电影已近尾声,小珠仍能接着投入,霍临已经看不进去了。

    他把这句话理解成小珠的自我安慰。

    小珠为什么会需要自我安慰?因为小珠舍不得他。

    电影放完了。

    霍临默默拿回手机,小珠也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玩。

    小珠还沉浸在电影画面的余韵里,而霍临也没想到他们现在已经可以把位置移开。

    小珠打开相机,要求霍临把刚刚那个电影的封面调出来,霍临照做了,小珠对着他的手机咔擦拍了一张。

    然后倒回去欣赏照片,并且在相册里发现了一张模糊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照片,小珠把它删掉了。

    霍临戳戳她的屏幕。

    “为什么拍这个?”

    电影的高清海报大图在网上随时都能搜到,为什么非要在他的手机上拍,还不对焦。

    小珠说:“喜欢啊!”

    她学会用手机拍照之后,想把所有喜欢的东西拍下来。

    存在相册里,随时能够翻到,就好像把这个物品放进了永远保鲜的冷冻室,即便人已经往前走了,也永远可以把它找到、按照原来的样子拿出来。

    不过她现在可拍的东西并不多。

    小珠转头看霍临,霍临也在看她,他的脸在幽暗的灯光里,像是很冷酷,又像是微笑了一点点。很神秘,很弄不明白的样子啊。

    小珠举起手机,对着他咔擦了一下,然后移开摄像头,把手机护进怀里,似乎是为了以防万一霍临会来抢,朝他讨好地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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