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旧金山国际机场的地上,莹白透亮,发出丝丝微光。
少年穿了一条牛仔直筒裤和短款灰色卫衣,头戴着一副全包式耳机,半长不短的头发散落颈间,一个人推着硕大的行李箱大步迈向机场出口。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烦躁的皱起眉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深吸了口气,按下绿色按钮:
“喂。爸,怎么了。”恹恹的少年声线传进听筒。
“落地了吧江久,爸和你商量个事嗷。我……想让你阿姨住进来,你看看行不行。”听着苍老憨厚的声音传进少年的耳朵。
又来了…明明已经把她带家了还要假惺惺问一句……江久对于这些事一般都是毫无异议,因为有异议也没什么用,更何况自己现在一年到头也在家呆不了几天。
“随便。我累了,挂了。”
再次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往前走向飞机场门口。
他用着一口流利好听的英文与出租车司机交流,让他送自己到离斯坦福最近的一所酒店。
车子驶向寂静的夜,江久靠着车窗小憩。
“到了,一百九十六美元。”司机把头转向江久,眼睛在月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好的。”江久留下两张一百美元的纸币,静默地离开车座。
下车后,他又是一个人推着行李箱走向黑暗。
约定租住的公寓是明天入住,江久便找了这家酒店住。
旅途奔波,江久已经很累了,简单冲洗了下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梦中,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把他推出家门外。
他进不去家门,没有钥匙,也没有人给他开门。
外面风刮得厉害,方才还待在家里的人衣服自然也穿的不厚。
好冷……他只觉得自己快冻的昏倒了。
又过了会儿,肚子里的空虚感提醒着他他已经快两天没吃正经饭了。
一个八岁小朋友就这样衣衫单薄的蹲在家门口。
金色的头发从一片白雪中飘过,带着些松柏的味道,香味从鼻尖一闪而过。
体力不支即将晕倒时,他的周身好像暖和了一点,随后又是那股清新的雪后松柏的味道。
身体开始回温,睁眼时,一双冷峻的淡蓝的眼睛里乘着小小的他,高挺的鼻梁逼近他的脸,额头的金发垂了下来。
看见他睁了眼,女人惊喜的笑出来,薄薄的嘴唇张开,漂亮的眼睛自然的眯成一条。
她张嘴,好几次发出了明显不属于中文的音节,又重新组织了几次:“呃……小蓬又?吃的…咬吗?中国的。”
这段文字断断续续,很蹩脚,但中国两个字很清楚,江久也大概明白她要说什么。
虽然不想和这个陌生的女人说话,但饥饿战胜了一切,他点了点头。
那女人下车,江久坐了起来,环视了下四周:一辆挺大的车,空气里还是她身上的味道,其实…还挺好闻的。
再往旁边看,是个小男孩,一样的金色头发、蓝眼睛,很漂亮,睫毛和那个女人一样又长又翘,坐在另一张座椅上,双手抱着膝盖,不知道想什么,也望着江久。
江久不喜欢说话,但小孩子总是有好奇心的:“你叫什么。”
男孩摇摇头,没开口,江久这才发现他耳朵上有坨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助听器……
于是江久又凑近了些,又问了一遍。
他还是摇摇头,江久这才反应过来,看他妈妈的样子,应该是外国人。
“What’s your name?(你叫什么名字?)”江久家里家大业大,外语学了三四种了,虽然才八岁,但简单的英文交流还是做得到的。
“My name is……(我的名字是……)”后面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模糊,像是从几百年前的传来的满是电流声的音色,挠的人心痒痒的,却听不清楚。
江久从梦中惊醒,梦里的事情是他八岁那年发生的,母亲刚死去,父亲的小三小四本来也都不敢到明面上来闹事。
但总有不识好歹的:那个把他赶出家门的女人太想要一个名分了,那天早早来到江久家,给自己换上睡衣等着江建——江久的父亲回家。
当时正值春节,别墅里的保姆管家都回家过年了,江久很久没吃东西,哭着闹着要吃饭,而那女人正想着什么姿势能显得自己身材更好一点。
听见江久的哭闹声他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这么个小孩碍她的事,便毫不留情把他赶了出去。
江久的思绪从往事抽回现实,深叹口气,摸了摸额头,冒了很多冷汗,他伸手拂去。
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望着窗外的月亮,有点太亮了,他伸手把一直没关的大灯关上。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通,睡意已经全无,他伸出手拿起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