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人。
如同树叶飘落在水面,连波纹都不曾掀起。只是缓缓地,随着水流飘荡,不久就会消失。
这个朝代的死人太多了,皇帝,世家大族奢侈无度,欺压百姓这等事情必然不可少,加上又逢大旱,大旱过后是蝗灾,真真是不给老百姓活路。
反抗是必然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历史必然性。你看看历史上那些朝代的后期哪些不是因为朝廷腐败,百姓民不聊生,然后就反了。
这么说吧,只要你不是拿核弹把百姓全给炸成灰了,有欺压就有反抗,你敢欺一个试试?偏偏历史上还有那么多不怕死的,要自身试验过才肯消停。
这时候,被之前的皇帝迁进来的外族,也就是游牧民族,又往里头迁。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倒也不能这么说,也还是有本本分分的。只是皇帝老儿都不管了,你猜没有约束的有几个忍得住?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几个,也不知道这里是真实的历史还是架空的,毕竟,我已经是历史见证者,而不是旁观者了。
扯回正题,除了那些皇帝世家大族所居住的地区还会有人清理,其他地方就是野蛮生长,只不过是长的死物。尸体是随处可见的,有些地方甚至无处下脚。
这一看就是要闹瘟疫,尸体病毒可不少啊,放着不管,朝夕相处,能扛得住的都是猛人。
所以我也是尽量远离尸体,但避不全,可我特意避开后见到的尸体也够我大开眼界了——如果能回去,说不定还能捞个法医当当。毕竟我已经进化到看一眼,就能大致知道是什么死因了。
死亡在蔓延,死神在收割,只是之前我从未成为镰刀,而今猛然一下,有点不习惯。
死者名叫张勃志,生前与我同村,是个屠夫。他有着蒲松龄写的第二则《狼》里的屠夫的壮举——也就是斩杀两头狼。
皮毛卖了,肉留下一点儿也卖了,倒是狠狠赚了一笔。
那肉啊,他们自家都不怎么舍得吃,过年的时候好不容易分了,他就把自己分到的一坨肉一大半给了原主。
原主两字太冰冷无情了,还是说一下她的名字吧——常青竹。
多好听啊,常年青翠的竹子,坚韧顽强的品格,只是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消逝了。
我不确定是我的到来让她被动没熬过去,还是她没熬过去把我召来。但记忆很完整,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过人死后记忆是不完整的。也对,身体都死了,脑子怎么还能独活呢?
我不清楚我的到来是人工还是意外,但我知道我顶替了她,她想要活着。哪怕吃着百家饭长大,哪怕身体像是被火烧,哪怕已经痛到没有知觉,哪怕没有什么食物可吃,她也还是撑着活着。
一个孩子,孤身一人,再好不过的狩猎对象了——张勃志就这么想。
当饥饿填充胃袋,所谓的回忆也终将只是空想。绮丽的画卷在危机时刻总是被抛弃,何况这种生死关头呢?
就算常青竹的母亲早在生育她的时候就难产而亡,就算常青竹的父亲在随他上山打猎的时候,因为掩护他被他后来所打到的狼杀死,就算他间接害得常青竹无依无靠,而心怀怜悯之心,但又有什么用呢?
生死攸关,理智与情感皆被抛弃,只剩下兽性。而野兽的目光锁定了瘦小的孩子,作为食物。
事实证明,任何事物都不可小觑,常青竹力气本来就大,我来之后就更大了,甚至可以当鲁智倒拔垂杨柳。
杀人真的很容易,只要用力捏住脖子,对方就只能徒劳挣扎,最终垂下身体,所有的生机都随同消失。
我突然笑了,但沙哑的声音并没有很大,只是一直在笑,一直在笑,似乎要把所有的情绪都蕴含在这笑中,释放出来。
雨下了,豆大的雨滴湿我的身体,随后是倾盆大雨。
雨滴划过眼角,我仿佛是哭耗子的猫,看着雨水洗涤世间,仿佛也洗涤了我的罪恶。
祝贺——成功融入这个世界,也正式手染鲜血。
默哀——已回不过去的往昔,逝去不复的纯洁。
我决定把这一天定为生日,作为常青竹的诞生,万江辞的祭日。
告别了,万江辞,告别了,过去。愿我远在异世的家人莫担心,这是常青竹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