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冰箱里我放了西瓜,要吃的话自己拿来吃。店里有事我马上去一趟。”
叶母程芷柔一边喊着,一边把拖鞋踩得噼啪响。她扶着墙换好鞋,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和包就出门了。
“知道了——”
叶维嘉随口应了一声,手中笔动得飞快 。老师布置的作业他早就写完了,他现在写的是自己买的教辅。
他是他们县里少有的考上市重高的学生。虽然才刚刚上高一,但他的同学们大都在开学前学过现在老师教的内容了。老师也默认所有人已经预习过课程内容,上课进度赶得很快,有时甚至会跳过一些“众所周知”的知识点。
叶维嘉也提前预习过课本,脑子也自觉算是聪明的,但是终究还是比不上或是请家教,或是上各种辅导班的同学们。
他很快就更不上进度。
他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找各科老师推荐教辅,然后疯狂刷题。
夏天的夜晚还带着白日的余温,没有热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只是让人有些浮躁。蝉鸣穿透窗户,在卧室里回荡,某些时候似乎与人的心脏共振。
等到今天的题刷的差不多了,已经是接近十点多了。叶维嘉拿起手机,瞄了眼时间,然后给妈妈发消息。
维维安:妈,你几点回来?
维维安:店里很忙吗,要不要我过去帮忙?反正明天放假。
过了十来分钟叶母才回消息。
公主大人:不用
公主大人:店里没那么忙,我很快就回来了
公主大人:不用等我,你早点睡吧。明天你生日,这几年都没好好过过,今年正经过一回
公主大人:你想在家里过还是在外面过?要不要叫几个朋友来玩啊
维维安:在家里过吧。我同学们都住得远,不方便过来,还是不叫他们了。
公主大人:行
叶维嘉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叹了口气。他把息屏的手机扔到身后的床上,踢掉拖鞋,整个人也扑到床上,扯过枕头抱在怀里。把脸埋在枕头里一会后,他翻了个身,侧躺着,但仍然像个八爪鱼似的抱着枕头。
疲惫占据大脑好像是一瞬间的事,但叶维嘉却没有什么睡意。他睁着眼,看向窗外,眼睛却没什么聚焦。
他其实都忘了明天是他的生日,七岁后他就不怎么过生日了。
叶维嘉七岁那年,叶父在下班路上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那个地方偏,等到他被送到医院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最终高位截瘫。
出事的地方是个三岔路口,位置偏僻,没有安装监控。幸好事发地附近有个小卖部,门口有安装监控。虽然天色昏暗,看不清货车的车牌号,但总归有了线索。经过警方不断查证,肇事者还是被找到了。
肇事者是个中年男人,无妻无子,没有什么财产。最后抓到了人却也拿不到多少赔偿款。
叶父离不开医院,高昂的医药费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甚至还借了不少钱。但在医院熬了一年半后,叶父最后还是死于各种并发症。
父亲出事的时候,叶维嘉还太小。七岁的年纪,刚刚记事。知道死亡这个词,隐隐知道那是个可怕的事,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亲戚们看向他的,与他看到路边淋着雨的瘦小流浪猫时如出一辙的目光——后来他才明白,那叫怜悯。那神色总让他感到害怕,好像他是个不健康的人,就像舅舅家隔壁只有一条腿的小孩子。
妈妈一直很忙。父亲住院后忙着照顾父亲,父亲去世后忙着赚钱还债,还要抽空照顾她还年幼的孩子。
她会记住儿子的生日,但往往只来得及说一声生日快乐就不得不陷入忙碌的工作,最多是回家的时候带一个小蛋糕。
叶维嘉知道妈妈有多辛苦,自然不会要求一定要过生日。渐渐的,他也不怎么在意生日这一天了。
今年家里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经济宽松不少,妈妈开的烧烤店里也雇了人帮忙,倒是的确可以好好过一次生日了。
少年松开枕头,呈大字型平躺在床上,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开心。
半晌,叶维嘉猛地从床上坐起,套上拖鞋就往卫生间去。
水声淅淅沥沥地响着……
第二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将昏暗的房间劈成两半。光带延伸到床上四仰八叉的少年后,带子一下子变得扭曲。
“叮铃铃!叮铃铃!叮……嘭隆咚……叮铃……啪!”
一只手够到床头,一通乱摸,猛地按下闹钟的顶部。
世界恢复原样。
但是闹钟响过后,窗外原本已经习惯的蝉鸣声存在感不断增强。
床上的“尸体”保持着关闹钟的姿势,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尸体”开始翻身,滚动,扭曲,恢复,又扭曲,继续滚动并挥舞四肢,回归“尸体”状态。
过了好几分钟,“尸体”一点一点坐起来,伸了一个大懒腰,复活完毕。活人叶维嘉慢悠悠地挪到床边,晃悠着去卫生间洗漱。
一切完毕后,叶维嘉坐在书桌前,将今天的安排先在脑中过一遍。今天生日,那原本的作业量减一半吧。嗯……英语不能减量,上次月考我的英语落已经倒数了。听力材料多听几份,阅读理解可以少做几篇……生日,今天生日,不知道妈妈有没有买蛋糕,想要巧克力蛋糕……
少年拍了拍自己的两颊。叶维嘉,你已经是十六岁了,成熟点,妈妈做什么吃什么,妈妈买什么吃什么。
上午十一点半
“滋啦——”
食材下锅,香气四溢。
“嘉嘉!你去取下蛋糕,我预定的是十一点,现在应该已经做好了。就是北门对面那家蛋糕店!”
“嚓……嚓嚓……”
锅铲不断地翻炒,程芷柔在厨房扯着嗓子喊道。
“你知道那家店的吧,啊?这碗菜炒好我把订单截图发你!”
“知道的!”
叶维嘉将资料书倒扣在书桌上。
这时候已经接近是太阳最毒的时候了。叶维嘉本就生得白,强烈的太阳光照在人身上,仿佛要将人直接烤化,与周遭融成白茫茫的一片。
才在阳光下走了一小段路,叶维嘉已经开始冒汗了。刚刚应该带把伞出门的,可恶。叶维嘉心里暗骂。
从蛋糕店里出来,叶维嘉被晒出来的烦躁消了不少。妈妈果然了解他,定的是巧克力蛋糕。
大太阳底下,叶维嘉眯着眼睛,等着红灯的倒计时。
绿灯亮起,叶维嘉提着蛋糕向马路对面走去。
蝉鸣愈发响亮。
“喂!!!”
对面的保安从保安亭的窗口里撑出大半个身子,喊得撕心裂肺。
叶维嘉偏头望去,还没发出疑问,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嘭!”
白日与黑夜在瞬息之间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