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见微看也不看那老狐尸身,只是颓然坐在一旁。
“原来报仇竟这么简单?”
他喃喃自语后再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静静坐在那里。
雪逐渐下得大了起来,很快将他和那死去的老狐身上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暮色已至,寒冷的林中空气一阵轻微扭曲。
一位身着青衫的儒雅男子从半空中一步踏出,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位随从。
那儒雅男子朝着坐着的胡见微走了过来,路过老狐尸身时眼不斜视竟是看也不看一眼。
他身后跟随的二人看见死在地上尸身已僵的赤狐脚步微顿。
除了脸色微变外没其他动作,继续规矩的跟着那儒雅男子继续往前走,在他站定才落后几步停脚。
“杀了他怎么不回家?”双鬓微霜的儒雅男子看向像个雪人般的儿子问道。
“回去?受罚吗?”胡见微微微一笑。
儒雅男子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谁要罚你?”
见儿子脸色讥讽,儒雅男子看了看身后两人。
“将赤耳的尸体带回族中。”
“是。”
身后二人毫无意见,迅速收拾好被积雪掩埋的赤狐尸身匆匆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儒雅男子一屁股坐在胡见微身边问道。
“你杀便杀了,何至于杀了他后发这么久的呆?”
胡见微扭头看了他一眼,讥讽之意全无,低落道。
“我只是没想过,原来他这么容易就能被杀了。”
儒雅男子点点头,没有说话。
“早知道他这么好杀,我应该早点杀了他的!”
胡见微一握手中纤细的簪子,恨声道。
“你呢?杀了他原来也没有什么影响,你为什么不杀他?为什么?”
胡见微一把攥住那儒雅男子衣衫,红着眼睛质问道。
“开始时有心无力,之后是想留他一命给你练练手。”
儒雅男子没有丝毫恼意,平和的看着和他几乎一样高的儿子解释道。
“让给我练手?他是你的杀妻仇人,你每日就这么看着他在你面前活蹦乱跳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真不是,我只是个公狐狸罢了。”
儒雅男子眼神平静,坦然回答。
胡见微看着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是的,你只是一只多情的公狐狸罢了,没有忠贞,没有唯一,甚至还有好几位狐族夫人,至于我那红颜薄命的人族娘亲,不过是你众多红粉中的一位罢了,哪里值得你为她废一位你的手下干将呢!”
胡见微嘲讽几句,那儒雅男子也不气恼,只是也缓缓站起身来。
“你母亲是我此生挚爱,只是狐族之前大厦将倾,我为挽狐族于水火不得不捏着鼻子做了很多我不愿意的事情。但这不是你可以站着这里责备我的理由。”
“狐族如今已缓过气来,所以赤耳你杀便杀了,后续之事我会收拾妥当。我希望你能早点成长起来,不要总是这般幼稚。”
那儒雅男子依然还是语气和缓,神色并无责备之意。
胡见微一拳打在棉花上,彻底没了和他说话的心思。
“你与那个人类女子牵扯太深,若是之前我会想办法让你们成就一段姻缘,但是如今你真身在人间暴露,只怕我就是愿意你们也没了可能。”
儒雅男子再次开口,看着自己这年幼的儿子失落的模样心里微微叹息。
想到竹枝,胡见微心中一痛,看了眼冷静自持的父亲转身破空而去。
留下儒雅男子一个人坐在原处,心头发苦。
他坐了会儿准备离开,竟发现自己手边放着一只被擦拭干净的小银簪。
那看起来冷静自若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拿起,放在手心低着头看了好半晌才视若珍宝的将它贴着心口收了起来离开了。
胡见微躲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来也真的离开了。
他没了发呆的心思,只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在山中闲逛了好几日,心里浮动不定实在安不了心这才又忍不住偷偷返回了竹枝村子所在的那座小坟山之后的狐狸洞。
回了这里之后,胡见微几次忍不住想要去见竹枝,但是自己如今真身暴露,父亲说的对。
已无可能。
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他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
有时候都快进村子了才如梦初醒,急忙又返回狐狸洞。
心头懊恼又遗憾,自己干嘛要想起这个事情来。
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捱到了快要过年,胡见微觉得自己已经很难控制住自己了。
他无奈之下,只能收拾起这座洞府的东西准备搬家。
这里不能呆了,最起码要等自己熬过这段时间再回来守着她,不要给她添麻烦。
他磨磨蹭蹭收拾东西到大年三十,希望能够在竹枝他们一家祭祖时偷偷看一眼竹枝。
可当真的看到竹枝时,胡见微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炙烤一样。
她身形消瘦,头发散乱被一群人推搡着朝着小坟山走来。
而在她旁边,竹父竹母也满身狼狈,竹父甚至拖着一条腿在路上走的艰难,竹母搀扶着竹父时不时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一群人远远地向着这小坟山吵吵嚷嚷的走了过来。
“你们竹家就给我们村子所有祖宗挨个磕头认错,否则就从这个村子滚出去!”
“对!若不是他们我们村子怎么会这么倒霉!招妖怪!”
“就是,还有你们这竹枝,哼!给脸不要脸,好好让她嫁给徐立为妻,她偏要当那贞洁烈女玩什么绝食,好啊!就让她一直饿着!”
“徐立不倒霉?被那该死的妖怪吸血不说,现在人看着多瘦弱啊!让她嫁给人家照顾人家后半辈子不应该吗?!”
“全家都是讨债鬼,讨我们村子的债!今年收成不好,一定就是因为他们家招了妖怪!”
“难怪我家小宝总是生病,肯定是被他们招的妖怪祸害的!”
“就是就是!”
“如果不是那妖怪现身了,我们还不知道得受多大的灾祸!”
全情激愤,有那气不过的伸出一脚就踹向了竹枝将她一下子踢到在地,也没有人扶她,大家就那么厌恶的看着她在地上伏着无力喘息。
有些胆小的小声私语:“这么对她,不会把那妖怪招来吧?”
有妇人脸一拉:“笑话,我收拾她那么多次了,哪次那个妖怪出现过?何况他们妖怪吸我儿子的血,还不准我打她出出气?”
“是是是。”
“也对也对。”
其余人急忙围着她点头道。
妇人看着围着自己的那群娘们,心头舒爽,眼神一斜。
“起来,装什么装!还没有磕头就想休息?想得美!”
她说着一把薅起竹枝的头发,不顾她的喊疼将她就这么扯着拉在冻后坚硬的土地上往前生拉硬拽。
“别动我女儿!”
“放开竹枝!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我跟你们拼了!”
看到这一幕,竹父竹母睚眦欲裂,恨不得杀了这群以前相处融洽的友邻。
可他们的手被死死拽住,腿被人踹的跪倒在地。
只有老泪纵横的咒骂着,悲哀的捶打着。
大牛和银杏从远远地地方奔来,银杏一把撕开那拉着竹枝的妇人,将竹枝护在怀里怒道:“你们是不是疯了!还有完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