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狗宝,愿望比较混乱。
我从小就喜欢武侠,自己肯定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生来就注定属于那偌大的武林,只是现在愚钝了一些,但将来一定能在机缘巧合中拯救人间于水火。
母亲听我说了一半,便搁下筷子。满嘴饭菜拍着桌子嚷我好生坐下吃饭。
我的朋友们听后却都唏嘘不已,眼睛大放光彩。我话音刚落他们就忙问我,狗宝,你当了大侠,都吃什么啊。
“哼,当然吃你们吃不到的啦,我吃烧鸡,吃大饼,里面擦上很多香油,天天吃。”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吃什么,什么机构会专给大侠送吃的呢?
哦,对了,还有老百姓们。可以每天倒班轮着给大侠送好吃的,可是老百姓也没有香油吃啊,他们不会给大侠也吃高粱棒子面窝头吧。我不禁露出一丝担忧,但不能让他们识破我的担忧,转念又想,我爸妈会给我来送吃的吧。不不不,我当了大侠,他们自然也会有肉吃。
当个富商也不错哎,我看小说里写,很多富商也都会绝世武功深藏不露的。深藏不露的最厉害了,但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憋住不显摆出来。那些深藏不露的听到别人的讥嘲也只是蔑视相向,心里肯定在想,无知刁民,有眼不识泰山,等到结局了,看你还不害怕我。成了富商,我们家就变成了大房子,找几个,不,几十个丫头伺候着。母亲再也不会让我去走街串巷卖粮食,给杂七杂八的人洗衣服了。这样我就可以潜心看小说,研究武林绝学了,认识的大侠肯定很多,他们也许会晦涩的指点一二,说等到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参破。
平淡的日子过得很快,八年过去,我的神功依然没有练成。我想,如果这时没有饥荒,我的高堂健在,我白天去做小工,晚上借母亲补衣服的臭灯看小说,平淡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是一场盛大的饥荒,所有的牛羊猪狗老鼠,能看到的动物都被吃干净了。地上已经旱了两年,寸草不生。听说连上面的官都好久没吃到燕窝了,自是没有接济我们半分。这样的年头,食不果腹,再没有人要小工,也没有人找母亲修补衣服,我们一家过得更是艰辛,度日如年。高粱掺棒子面的窝窝头多好吃啊,之前就该多吃一些,我按了按下凹的肚子,企图用疼痛来把我拽回现实,不要老想那些如今有的没的,只会更加难熬,但是没有想到,这个法子用得次数太多,早已麻木不知所感。我竟感到一丝苦涩,天呐,苦是味觉,我的肚子出现幻觉了。我很久没想过要拯救人民了,毕竟我连自己也拯救不了。饥饿是极恐怖的事情,让人不能感到一丝一毫生的希望,我觉得我所有的肠子都在互相消化着,瘦削的肉皮拉扯着肋骨,生生地要折断,我却只能静静地坐着感受。母亲已经连话也讲不出了,他们早就开始不摄入任何东西,尽可能为我省下半口。父亲虚弱地告诉我,宝儿啊,不要想什么好故事啦,要是能活,就好好......
我的身体已经空了,心肝脾肺怕是已经消化空了。现在精神也被他们的离去熬空了,说真的,我没有太大的感伤。总觉得人世间的所有人都活了太久了,可能是时候离开了。
我昏迷在庭院里,隐约中感觉腹内像着了火一般在燃烧。是谁在火化我?却当真有一声幽远的回应,狗宝,还不是时候,你不是短命的人。瞎说,那我是长命的人?答曰,正是。我猛地清醒过来,大雨灌进我的鼻腔肺腑,难怪腹内如此火辣,原来胃液终于遇见水,正兴奋地涌出。这场雨,救了我。却不及时,没有拯救我最重要的人。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劳什子大侠,大侠起码应该有本事不让身边的人饿死。我逐渐有了些气力,颤颤地站起来。老天爷,你他妈怎么不去死,人都没了,才来行好,要你何用?我用尽全力朝天上喊,也不知老天爷能不能听见。我忽然明白,如果旱灾一开始就下雨,人们怎么会明白雨的重要。人都奄奄一息,正是雪中送暖气,才能衬托出老天爷的重要。但是,老天爷,这样的功利,太过残忍。雨作为回应,越下越大,我都能听见土地在张着嘴大大地呼气。
又一年开春,土地肥沃,气候适宜。我不再幻想,不再看什么小说。学着邻居们,开始种地开耕。人生苦短,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什么样的意外,因而我要种点自己喜欢的蔬菜。这块原本贫瘠的土地,经过患难,不可思议地肥沃,我种的土豆子个大绵糯。开始卖向外村,卖向外省,供向朝廷。我的家业逐渐阔达,有了大庄园,便有了懂绝世武功的护卫,我的愿望到算是完成了。富商,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