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阮承宇思考次数最多的问题——他是不是活腻了。
人为什么过了27岁还能有热恋期？
为什么在上了一天班后还有精力翻云覆雨？
阮承宇怀疑自己再这样下去，早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能不能节制一点？”
这是他第七次对周栎辞提出抱怨。
也是本月不记得第几次收到男生希望同居的邀约。
“过马路很危险。”
“……”
华海君庭与新海蓝湾二期不过隔着一条四车道的路，阮承宇曾多次以此为理由婉拒周栎辞。
但男生总能找到无厘头的幼稚借口来反驳，并提出一些毫无说服力的好处作为论点。
“冬天冷，两个人住暖和一些。”
“狗比人暖和。”
“我是担心你家太冷清。”
“那把狗放我那儿。”
“阮云霏看到了你怎么解释？”
“我俩同居更难解释。”
“一起住我可以照顾你。”
“你的‘照顾’并不利于我的身体健康。”
“那你照顾照顾我。”
“我还不够照顾你吗？”
可惜，这些站不住脚的劝说都被阮承宇逐一回绝。
周栎辞嘴上说不过他，只好在其他方面采取措施，于是光荣收获阮承宇提出的约法新三章。
好不容易换得一周的安宁，阮承宇收到了正在出差的伍佳逸发来的微信消息。
[哥 菁姐问我们方不方便去学校开个会]
[关于校园歌手总决赛的]
上个月月底敲定了和F大的新合作项目，校方要求他们协助歌手赛策划组完成相应设计工作。
形式主义的老登们最爱开会，偏偏阮承宇的得力干将伍佳逸刚被派去外地出差调研，他不得已硬着头皮应下。
驱车来到F大东南门时，阮承宇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有近半个月没关心过妹妹的学习生活了。
说来也奇怪，阮云霏这阵子竟从未提出要去他家借宿。
他把车停好，一边走路一边掏出手机给他妹发了条信息。
[（定位：F大东南门）]
[我来学校开会 你今天课多吗？]
[闲的话哥请你吃饭]
说来惭愧，他并不记得阮云霏的课表安排。
倒是某位周姓少爷星期几上几节课他背得滚瓜烂熟。
在等待阮云霏回复的时间里，他的拇指诚实地切回消息界面，并悬停在顶着他新改的备注“做六次”的好友会话栏上。
意思是周栎辞的名字缩写。
改名的主要目的是防止他妹看见。
却被“思想不端”的男生轻易误解。
“一晚上做六次吗？感觉不够。”
“……一个月。”
可惜这只是他的美好愿景，被安上这个外号的人并不会替他实现。
阮承宇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周栎辞他来F大开会，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惊得他下意识给手机锁屏。
人不能在等红绿灯过马路时分心。
他向来公私分明，不喜欢把个人情感带到工作上，也不喜欢工作影响他的私人生活。
今天来F大是为了谈工作，要是周栎辞知道他在学校，保不齐会一直发消息“骚扰”。
而且他本来就不喜欢开会，万一因此在领导面前走神，未免太过丢人。
还是不说了吧。
也不差这一次见面。
*
会议进程过半，阮承宇收到了他妹发来的回信。
[好呀好呀好呀！！]
[我五点十分下课]
[哥你介意我带同学一起吗？]
阮承宇低估了自己对无聊会议的厌恶程度，他人就坐在李菁旁边，还能面不改色地把手机放在桌子下回消息。
[当然不介意]
[想吃什么你选]
和阮云霏敲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他的心思早已飞出会议室。
[你带几个同学？]
[加我一起五个]
[舍友和男朋友？]
[……不行吗？]
阮承宇对着手机屏幕挑了挑眉。
[没说不行 正好让我看看你的眼光如何]
[别跟爸妈告状！]
[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你别管]
阮承宇收起手机，抬手轻按太阳穴，让李菁误以为是他听得不耐烦了。
“结束后我让学生助理把会议记录整理发你。”她小声凑到他耳边说。
他尴尬一笑，这才瞥见会议室角落坐着一个学生，认真听讲的模样让他感到有些惭愧。
从前他读书的时候，校内经常开设给学生一些兼职岗位，目的是为了鼓励大家勤工俭学。
他从未应聘过。
现在看来那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可不想在课余时间来听什么无聊会议。
好不容易盼到领导说散会，腕表上的时针已经停在了5和6之间。
[我这边结束了]
[先过去点餐]
阮云霏前面发消息说她要回宿舍一趟，把晚饭时间定在了六点整。
他没啥意见，冗长的会议令人胃口全无。
东南门对面的商业中心人满为患，都是下课来逛街吃饭的大学生。
阮承宇庆幸自己这次穿着的是正常装扮，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被人群视线剥光的感受了。
大学附近餐厅的主要客群是消费能力中等偏下的学生，他们更追求性价比、更在意社交属性，对价格敏感且注重用餐效率。
因此，高性价比产品+场景化体验+校园流量闭环是大学餐厅的成功公式。
对于阮承宇这样自认为步入中老年的社会精英而言，花里胡哨的装潢和看不懂的菜单只会令他头痛。
“请问能按六人用餐给我安排吗？”
他放弃扫码点单，转头求助服务员。
好在阮云霏及时赶到，既帮助了不会点菜的阮承宇，也帮助了学生兼职的服务员。
“哥！”她跑在最前面，兴冲冲地挥着手。
阮承宇刚想唠叨一句“看路”，就发现跟在阮云霏身后的是三副陌生的面孔和——
——上周在他锁骨窝留下新牙印的人。
他瞬间僵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阮云霏没有注意到她哥的异常，招呼朋友落座：“随便坐吧大家！”
她自然是挨着阮承宇坐。
周栎辞也十分自然地拉开了阮承宇对面的椅子。
卫明立坐在阮云霏对面，两个女生坐在最外边。
阮承宇抬手扶额，挡住来自他正前方的目光，偏头对着阮云霏耳语：“你不是说带你舍友和男朋友吗？”
阮云霏还以为她哥这话是在阴阳她“有两个男朋友？”，连忙指着卫明立解释道：“啊，他，他叫卫明立，是我男朋友。”
又指向一旁撑着脸盯着阮承宇的男生说：“这是我男朋友的舍友。”
再指向两个女生介绍道：“她俩你在食堂见过，另一个今天有约会。”
阮承宇抿起唇。
他怎么忘了这一层关系。
“您好，我叫卫明立，保卫的卫、光明的明、站立的立。”卫明立突然站起身，朝阮承宇伸出手，“我，我会照顾好霏霏的！”
“……”阮承宇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请客，“坐，请坐，就是吃餐饭而已，不是见家长。”
他尴尬得宁愿回去听老登开会。
另外两位女生见卫明立做了自我介绍，便也出于礼貌向阮承宇问了声好。
“您好，我叫陈思雨。”
“您好，我叫徐依婷。”
阮承宇挤出微笑，始终侧着身子，明显回避对面的视线。
他怕看过去一眼，周栎辞就能把他活剥生吞了。
“先点菜吧，”他急着开口转移话题，“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顾虑。”
阮云霏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对着小程序里的“招牌”分类一通乱点，压根没看菜名。
“霏霏，点这么多吃得完吗？”陈思雨看着购物车内迅猛增加的菜品量。
“吃不完打包，”阮云霏阔气发言，“好久没让我哥请客了，我得大宰他一顿。”
阮承宇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他向来惯着妹妹，家庭教育让他对“女孩就该宠着”这个观念根深蒂固。
“点吧，”他压根不在意账单数字，“你们这才几张嘴，吃不垮我的。”
阮云霏打开已点界面数了数，抬头发现这张桌子上除了她哥以外还有一个人没有点菜。
她看向周栎辞，问：“你不点吗？”
后者始终一副皮笑肉不笑、笑里藏着刀的模样。
没等到回答，阮云霏有些不耐烦：“想吃什么周大少爷？”
阮承宇心下一颤。
真是兄妹连心，外号都取得一样。
周栎辞终于舍得收回放在男人身上的视线，深吸一气，悠悠开口：“没什么胃口。”
“你不舒服？”卫明立十分天真，关切询问。
男生只是摇摇头：“现在不饿而已。”
阮承宇心叫不好。
他瞒着周栎辞来学校的事肯定要被算进账里了。
餐厅上菜速度很快，下单不过十分钟，服务员已经陆陆续续端上来好几盘。
阮承宇盯着桌上一碟接一碟中看不中吃的菜色，心里不禁担忧自己对面这位“没胃口”的少爷是否不会动筷。
毕竟以餐厅上菜速度来看，八成是预制菜。
周栎辞果然如他所料，对眼前菜品丝毫不感兴趣。
还一直两指捏着杯沿，时不时贴到唇边抿一口水。
“这个不错。”
“那个好吃！”
“这个有点淡。”
“哇塞那个又太咸了。”
他们七嘴八舌聊着天，插不上话的阮承宇和不愿加入的周栎辞默契地成为了桌上最安静的两个人。
“哥，”阮云霏话锋一转，“你今天开的会是关于校歌赛的吗？”
阮承宇点点头。
“你之前都不告诉我校庆吉祥物是你设计的，现在在学校高价收都收不到！”她抱怨道。
“嗬，”阮承宇哼笑一声，“我告诉你你就会参加校庆活动吗？”
“……不会。”她哥确实很了解她。
“再说了，那吉祥物又不是人人都能抽到。”他往阮云霏微微冒火的脑袋上再添一把柴。
“你没抽到吗？”
“你六哥没抽到，我送他了。”
“你为什么不送我！？”
“……谁知道你要。”
阮云霏彻底急眼，就差在餐厅里吱哇乱叫撒泼打滚了。
“周栎辞我记得你参加校庆活动了，你抽到了吗？”她忽然转移关注点。
周栎辞放下水杯，点了点头。
“你卖给我吧，”她双手合十，“求求你了，反正你们男生也不喜欢这种小玩偶。”
“谁说的？”
沉默了一顿饭时间的周栎辞难得开了金口。
阮承宇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人轻轻蹭过，隔着布料的痒感顺着他的小腿肚缓慢向上攀。
男生嘴上回答着阮云霏的问题，视线却转向他。
“我特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