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最近过得挺滋润啊。”
伍佳逸端着马克杯，朝杯里刚泡的滚烫热茶吹气。
被他揶揄的主人公阮承宇正在等待饮水机灌满自己的保温杯，头也不抬：“上班时间谨言慎行。”
“咳咳，”伍佳逸把杯子放到一旁，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确认茶水间附近没有第三人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眼神示意阮承宇，“遮着点吧，工作室里八卦的人不少。”
阮承宇眼眶瞬间睁大。
他明明一颗不落将衬衫扣子系好。
“你家那位下嘴有点没轻没重啊。”伍佳逸险些想上手去拨开他的衣领。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问：“很明显吗？”
早上起床洗漱时没养成照镜子确认的好习惯，阮承宇懊悔不已。
“嗯……”伍佳逸支支吾吾半天，“还能看清牙印。”
“！？”
*
工作室的人纷纷在私底下猜测自家老板的恋情，以为老板找了个热情似火的对象。
——殊不知是激情似狗。
虽然阮承宇还不知道自己在员工口中是如何被编排的，但他觉得有必要和周栎辞聊一聊。
——以保全他的威严。
“谈恋爱会改变你的老板身份吗？”
周栎辞提出合理质疑。
“难道谈了恋爱给他们发工资的人就不是你了吗？”
阮承宇语塞，被人紧扣在怀里不得动弹，只能胡乱找借口：“……影响不好。”
“什么影响？”周栎辞从他的颈窝处抬起头，在瘦削的锁骨上留下了微红的杰作，“和我谈恋爱很丢脸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承宇彻底没辙了。
男生仍不依不饶：“我作为你的男朋友，让你很拿不出手吗？”
说多错多，他彻底闭嘴了。
任由周栎辞像小狗那样用舔舐表达爱意。
惯着吧。
他自己选的男朋友。
几乎无视男生“不干净”的手脚，他干脆抱着平板倒进人怀里。
他忙他的，周栎辞忙周栎辞的。
互不干扰。
直到熟悉的手机铃声将这一和谐处境打破，阮承宇接通了妹妹打来的电话。
“喂。”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周栎辞。
阮云霏在电话那头咋咋呼呼：“哥，好久没去你那儿了，我买了之前你说好吃的那家辣卤。”
“你要来我这儿？”阮承宇再度面临难题。
他举着手机，怔愣地看向周栎辞。
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拒绝妹妹。
不料周栎辞先行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胡乱收拾了一通，在阮承宇错愕的目光里径直走去玄关。
“你等等。”阮承宇这话不仅是对着手机说的。
他把电话撂下，走过去时周栎辞甚至换好了鞋。
“你要走了吗？”他明知故问。
周栎辞没有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拉到唇边轻轻一吻。
懂事得让人心疼。
阮云霏就在来的路上，阮承宇一时间说不出挽留的话。
家门“砰”的一声被周栎辞关上，他的呼吸好似也随着那枚落在他手背上的吻一同离去。
窒息的痛感自心脏处蔓延扩散。
他呆愣地站在玄关处，望着紧闭的门。
独自一人。
原来这样的感觉如此不好受。
原来周栎辞会这么难过。
他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直到阮云霏输密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才堪堪唤回他的神智。
“哥？”阮云霏一开门就看到他站在玄关，“你站这干嘛？迎接我啊？”
阮承宇艰难回神，说话声都变得无力：“喔，你来了。”
阮云霏皱了皱眉，觉察到他的异样，问：“哥你怎么了？”
他却只是摇摇头，接过妹妹手里的外带包装袋。
“我和卫明立商量好了，”阮云霏开门见山，打算把好消息告诉哥哥，“我争取保研，他毕业后听家里安排去上班。”
阮承宇正在厨房里把卤菜从一次性餐盒里转移到瓷碗中，没有回应妹妹的话。
“哥我再跟你说个事，”阮云霏趁热打铁，“你别生气啊。”
她哥心不在焉，把碗筷端到茶几上，再去冰箱拿了两罐草莓汽水出来。
“你说吧。”阮承宇单手打开易拉罐，浓郁的草莓味瞬间侵入他的鼻息。
阮云霏扭扭捏捏，用手去拽哥哥的衣角，故意吐字不清：“我和卫明立同居了。”
“嗯。”阮承宇没什么反应。
因为他早就从周栎辞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嗯？”阮云霏意料之外没有被哥哥唠叨，“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还以为你会很保守，认为我不该在婚前和男朋友同居。”
阮承宇神色淡然，夹了一块卤藕片塞进嘴里。
砸吧几下咽了，味同嚼蜡。
“婚前同居有利有弊，这种事得自己斟酌，”他话里没什么情绪，“我没立场干涉你。”
阮云霏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忙解释：“哥你别误会，我也不是每天都和他住一起，多数时间还是在学校宿舍。”
“我没生气。”阮承宇放下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长大了，凡事都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哥你别说这样的话，”阮云霏打断他，“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阮承宇叹了口气，挤出一抹笑：“没有的事，别多想。”
妹妹听到他这么说，放心不少，乐呵呵地啃起卤鸭架。
“对了哥，元旦你回不回爸妈那儿？”阮云霏翘起兰花指捏着鸭骨头，嘴边沾上了辣椒皮。
阮承宇摇了摇头：“过年再回吧。”
“那我自己回，”她扁扁嘴，“到时候让妈给我做可乐鸡翅、盐焗大虾、黑椒牛仔骨……”
阮云霏自顾自说着，没有留意她哥情绪低落。
“说起来，哥你跨年没啥打算吗？”她眨巴眨巴大眼睛问。
阮承宇没回答，拿起筷子帮她挑走粘在食物上的辣椒皮和花椒籽。
“不去什么娱乐场所吗？”阮云霏不死心，“你没有社交哪来发展对象啊？”
妹妹就他的感情问题喋喋不休，难得被唠叨的人变成了他。
“暑假我回家的时候妈可说了，你要是再不找个对象，妈可就去相亲角帮你打广告了啊。”
“现在社会思想开放，相亲角不卡性向，你的条件我估计会遭人哄抢。”
阮云霏无意中说了段顺口溜，还把他哥说成了菜市场里的大白菜。
“如何呢？你怎么都不操心你的人生大事啊？”
她絮絮叨叨，感觉自己跟过年时没边界感的亲戚一样。
“别到时候我都结婚了你还……”
“周栎辞是我男朋友。”
话说到一半，阮承宇突兀开口打断。
阮云霏甚至没来得及处理这个句子的主系表结构，咽下未吐出的话语后，她呆愣地点了点头。
“喔你有男朋友啊。”她仍是没反应过来。
直到阮承宇一脸认真地与她对视半晌，她才迟迟消化下那句坦白。
“周栎辞是你男朋友！？”
阮云霏“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在俯视阮承宇的角度里她惊讶发现哥哥脖子上的红痕，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后又移开视线坐下。
“……周栎辞是你男朋友。”
她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再多说几遍自己就能接受这个事实似的。
阮承宇十分清楚这件事对于妹妹来说冲击很大，但事已至此，他一直瞒下去也没有意义。
一直瞒下去对谁都不好。
他不想再看到周栎辞的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
“对，”他再次肯定，“他是我男朋友。”
阮云霏嘴都合不拢，被辣卤刺激到唾液分泌腺，口水险些从嘴角流出。
她难以置信地问：“周栎辞竟然喜欢男人？”
“……”阮承宇回答不上来。
“你们进展也太快了吧？”阮云霏咽了咽口水，目光不受控地往她哥领口处移，“上次你请我们吃饭……”
她想不通。
她觉得哥哥和姓周的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阮承宇平静地说。
阮云霏再也平静不了了：“什么！？你俩那个时候就……！？”
“对不起，是我有意要瞒着你的，”他自行检讨，态度还算诚恳，“我担心你知道我和你同学在一起会觉得……”
他没把话说完，可阮云霏猜不到他的沉默代表了什么。
“觉得什么？”妹妹反问道，“你担心我会介意吗？”
阮承宇不置可否。
“我为什么会介意啊？”阮云霏觉得很荒谬，“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哥！”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承宇垂下头，“我是觉得我一个快奔三的人，和你这个小孩子的同龄人谈恋爱，多少有点……”
阮云霏无语地笑了：“咱家连性别都不介意，你在这里介意年龄？”
这事确实是阮承宇考虑不周。
他已深刻反省。
总之现在把话说开，他也舒了一口气。
原来把爱公之于众的感觉并不坏。
“欸不对啊，”阮云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紧皱起眉，“我记得前段时间学校里八卦过周栎辞的新恋情，说他带了个美女姐姐去看篮球赛。”
阮承宇闻言，低头回避视线。
“但是各大表白墙、帮帮团上都没人投稿。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他这个风云人物日常被放大关注，怎么这次只有口头传言，我就跑去问卫明立。”
“据他本人说是还在追，没追到手。”
“而且他还说那个美女姐姐比较害羞，所以他拜托体院学生会出面阻拦那些表白墙投稿啥的。”
“哇塞我当时可好奇了，何方神圣能让周栎辞那么喜欢啊，要知道他一直是来者皆拒的，认识他到现在就没见他接受过哪个女生的好意。”
阮云霏回忆完毕，神色严肃看向她哥。
“哥你是不是被骗了啊？”她一脸认真，“我只听说过男同骗婚没听说过直男骗同啊。”
她本想义愤填膺替她哥出气，狐朋狗友和亲哥哥之间她肯定胳膊肘向后者。
没想到阮承宇扯了扯嘴角，看上去十分无奈。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