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年龄越大，此后走过的每一年在生命中的占比越小。
难怪阮承宇觉得时间越过越快。
“哥你跨年什么打算？”伍嘉逸的杯子见了底，又有借口来茶水间摸鱼。
阮承宇打了个哈欠，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仍是一样的态度：“没什么打算。”
“你家那位不整点节目？”
“他又不是讲相声的。”
伍嘉逸扁扁嘴，话题绕回工作：“咱投出去的稿过了《极乐孤城》的初筛，下一轮通知估计得等到明年了。”
“不着急，年末了先把手头工作做完吧。”
“都听您的。”
他时常会在这样的时刻感叹单纯的金钱关系其实比感情纠葛好太多。
因为周栎辞永远不可能像伍嘉逸这样听话。
所有乖巧都是伪装。
让他克制一点，他就装聋。
让他暂停一下，他只会哄。
目前两人处于半同居状态，阮承宇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把补品当成饭。
好在现在大学生临近期末周，身为好学生的周栎辞自然不会懈怠。
阮承宇明显感觉到他最近忙碌了起来。
于是两人默契地对跨年安排闭口不谈。
直到阮承宇和伍嘉逸开小会商量工作室年会奖品时，翻到员工去年许愿的游乐园一日游门票，他才悄悄萌生了念头。
周栎辞哪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还以为一天到晚强调自己快奔三的人对跨年这种“幼稚”活动不感兴趣。
临近31号时，阮承宇旁敲侧击问他想不想去看烟花。
周栎辞认真回答：“外环线以内区域全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东新区。”
周栎辞愣了，在脑子里大概搜索了一番海市地图全貌，才反应过来阮承宇说的地方有什么。
“你想约我去游乐园？”
阮承宇没有接话，掏出手机打开了购票软件，点开最新一条订单信息，递过去给男生看。
双人日票，使用日期12月31号。
“你，”周栎辞看上去有些惊讶，“你怎么突然……”
“不想去就算了。”见他好像很犹豫的样子，阮承宇干脆收回手机。
反正票能转赠，送给谁都成。
“我想去，”周栎辞立马应下，“我想去。”
见阮承宇没什么反应，周栎辞又重复强调：“只要是跟你一起的我都想去。”
“……知道了。”
他表面上受不了男生这样直白的情感表达，行动上却很诚实地吻了吻周栎辞的梨涡当做嘉奖。
*
这座游乐园之所以被称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是因为它把“快乐”转化成可被感知、被触摸、被听到、被看见的具象实体。
不过阮承宇认为他的快乐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同行人。
进园区没多久，他就看上了其他游客脑袋上戴着的装饰头箍。
想给周栎辞买一个。
于是他拽着男生进了商品店，把人当成洋娃娃似的精心“打扮”了一番。
周栎辞十分乖巧地任他摆布，一时间分不清谁更幼稚。
直到自己今早特意吹过的发型变得左一根呆毛右一根呆毛，他才有些无奈地开口：“你是太久没有扮过女装所以手痒了吗？”
“……”
阮承宇顿时觉得戴着狐狸耳朵的周栎辞一点也不可爱了。
最终那个发箍被阮承宇转移到了自己头上，给本就高个儿的周栎辞“锦上添花”了一对兔子耳朵。
“需要我提醒你这两个头饰的原型是谁吗？”周栎辞看上去并不排斥这对从自己头发里竖起的灰粉大耳朵。
阮承宇无暇顾及其他，举着手机给自己的杰作拍照留念。
他险些笑弯了腰，一米九的高大男生头戴兔耳朵未免太过违和。
好在周栎辞人长得好看，就算披麻袋也不影响他帅。
“你要看吗？”阮承宇沉迷欣赏自己的拍摄作品，记不清周栎辞说的话，“你刚说什么？”
“我说，”男生故意在稍显拥挤的人群中悄悄虚搂着他，“你的狐狸和我的兔子是一对。”
阮承宇愣了一秒。
因为他已经很久不看全龄向动画片了。
除非工作需要。
但他愣住的原因不是自己不知道这个发箍的原型角色，而是疑惑周栎辞为什么要强调。
“难道我跟你不是一对吗？”
他这话反倒让周栎辞呆愣在原地，直到有人擦着他的肩借过，差点不小心撞上他时，他腰后那只手才堪堪回神将他护好。
阮承宇垂眸看到周栎辞的手只贴紧他一瞬便移开，隔着空气环在他身边。
他反应过来，余光扫了一圈周围的游客，问：“你是担心其他人……”
“我担心你被人误会。”
误会？
阮承宇挑了挑眉。
他故意靠到周栎辞怀里，以他的高度偏头正好对着男生的耳朵。
“误会什么？误会我是你老公？”
他音量不小，若是离得近的人有意留意定能听得清。
周栎辞瞬间瞪大眼睛。
嗬。
小兔崽子。
轮到阮承宇露出得逞的笑容。
他既然决定带周栎辞来，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
毕竟他们两个大男人同游游乐园，别人怎么看都不会往父子或者兄弟上想。
但别人想归别人想，他并不在乎。
他只在乎周栎辞怎么想。
“你如果介意的话……”
“不介意。”
阮承宇话还没说完，他眼前的兔耳朵就摆了摆。
“我不介意。”周栎辞重复强调。
真是小孩子脾气，狐狸耳朵摇了摇。
游乐园里项目很多，要排队的占大多数，阮承宇没什么耐心，主要还是对“幼稚”项目不感兴趣。
好在周栎辞眼尖看到有快速通道，毫不犹豫使用钞能力办了速通卡。
“……”这下阮承宇不得不玩了。
毕竟钱已经花出去了。
国人四字箴言，来都来了。
和一些身高还不到周栎辞腰部的小孩子一起玩了几个游乐项目，阮承宇开始反思来游乐园的提议是否正确。
但看到周栎辞唇边的梨涡始终不消，昭示他心情不错的样子，阮承宇就给不出否定答案。
“这些你是不是都不喜欢？”
可惜男生还是看出来了他用微笑掩饰的无奈。
阮承宇撒谎不眨眼：“没有啊。”
“很幼稚吧？”周栎辞挑起一边眉毛，试图用目光逼他诚实。
“……是有一点。”
“我知道你对跨年这件事情不感兴趣。”
阮承宇忽然有些懊悔，为什么自己如今的演技没有当初那么好了。
为什么让周栎辞看穿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严格来算，这应该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
阮承宇不想搞砸。
也不想让周栎辞失望。
“我是对跨年这件事情不感兴趣没错，”他大方承认，“但我对和你一起跨年这件事情非常感兴趣。”
狐狸耳朵歪了歪，看上去并不狡猾。
这套哄人方法对周栎辞特别管用。
兔子耳朵明显晃了晃。
今天是工作日，阮承宇作为老板大手一挥给全工作室放了假，但其他上班族仍勤勤恳恳在岗，游乐园白天客流量没有想象中多。
到了晚上明显感觉不一样，大家应该都是奔着烟火秀来的。
天色渐暗，游乐园城堡前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阮承宇才陪周栎辞玩了两次游乐园内最快的过山车，肾上腺素狂飙的感受令他现在还有些晕乎乎。
“你觉不觉得那里面的设计很像《极乐孤城》？”周栎辞看上去意犹未尽。
“你这么一说是挺像的，”阮承宇迅速get到他的点，“那个限定坐骑天穹破界者。”
一辆行驶时会出现闪电特效的摩托车。
周栎辞打了个响指：“没错。”
“你还没玩够？”他看出来男生眼底的恋恋不舍。
“够了，”兔子耳朵摆了摆，“我是在想回去跟你一起玩游戏。”
阮承宇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看完烟花就走。”
周遭慢慢变得吵闹，人流逐渐聚集。
他们仗着身高优势，站在较靠后的位置也不会影响视野。
城堡尖顶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彩色画面投影在城堡身上，打开了童话世界的大门。
一声闷响在音乐中震得脚底发麻。
几簇焰火顺着城堡上升，在夜色中绽开，碎成无数颗星星。
灯光与音乐配合，喷泉跟随节奏，用烟花给大家造梦。
阮承宇并不了解这场灯光烟火秀里的主题曲分别对应哪些童话故事，他偶尔在余光里瞥见周栎辞被焰火光照亮的侧脸。
再偏头，就无法移开眼。
周栎辞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身问他怎么了。
他在男生如夜般的眼瞳里，看到了戴着狐狸耳朵的自己。
周围人的注意力几乎全被烟花秀吸引，他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看到他们。
他不在乎有没有会看到他们。
“好想接吻。”他说。
周栎辞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俯身凑近：“你说什么？”
“我说……”阮承宇看着男生被焰火照亮的眸光，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仰头吻上了周栎辞的梨涡。
城堡上方绽开了巨大的花火，碎成斑斓且闪烁的无数条金线，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硝烟味，夜风好似卷走了零星的烟花碎片。
卷走了过去一年里的悲欢喜乐。
带走了熙熙攘攘里的新年祝福。
却带不走在人群中拥吻的他们。
兔子耳朵歪了歪，和狐狸耳朵碰到了一起。
阮承宇笑着，看到烟火坠于周栎辞眸底星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