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雪花撞击着门窗发出阵阵声响,寒意渗入屋内,却不及人心的半点冷意。
倚着墙勉强支撑着身体的五条朔也怎么也没想到,五条安竟然会有如此手段和魄力!
原本被视为羔羊的幼童如今抢过屠刀,身份关系在此刻瞬间颠倒!这种宛若梦境的行迹荒诞却无法逆转!
他强忍着剧烈疼痛,勉力保持清醒,面对五条安的靠近仍不死心的质问着:
“第一天就想杀我们……你就不怕家主大人知道后处置你?”
“可别一口一个家主大人的叫了,大长老要是听到可是会哭步鼻子的。”
五条安压根不理睬五条朔也话中暗藏的威胁,继续着束缚的构建,但五条朔也的有一句话还是让他颇有些在意。
“况且……”
他歪歪头,脸上露出真情实感的疑惑:
“谁说我要杀你们了?我只是给你们下了毒,又不是想让你们死啊!”
就算是揍敌客家也不会毫无理由的对自家管家出手,为什么五条朔也他会这么认为呢?
他寻思着自己也不是什么随意杀人的杀人魔呀?
闻言,五条朔也瞬间冷笑出声,腹部剧烈的绞痛和五条安真诚的不似作假的神情放在一块,让他一阵无语。
连疼的处在昏迷边缘的空井枫听见也颤抖着掀开眼皮,就算疼得发抖也要发出控诉:
“你这个……恶魔……”
面对两人共同的指责,五条安顿时了然。
是觉得自己下毒太过突然、太过不应该?
不然呢?不趁着现在他们初来驾到下手,难道还要等他们把自己底牌摸透再出击?或者等到他被大长老处置时再反抗?
况且连今晚的天气也如此适宜,此时不出手,倒是显得他有些“不解风情”了。
但毕竟是日后要面对面相处的,咒术构建束缚暂停在半空,五条安权衡片刻,还是选择向二人表明一下,自己可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邪恶”。
“你们一个嗜辣一个觉得自己做的食物本身味道就如此,连一点防备都没有,现在中了毒,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太过轻敌了吗?”
五条安轻飘飘的将对方对自己的指责抛回去,轻描淡写的解释:
“别担心,我只是在饭团里的馅料里加了些龙葵碱,以咒术师的恢复力,这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吧。”
他可是照着平时自己使用时的经验加的量的,最多只是看着两个成年人体型适量多加了一些。
就像五条安所说的,两人目前确实是只感受到了腹痛,还没有感觉到那垂死的濒临一线。
“什么时候!”
空井枫诧异,但恍惚间他猛然想起,在院子里玩雪的五条安确实来找过他,让自己帮忙找一下原本放在杂物里、现在被自己收拾走的玩具。
所以是那个时候对馅料下的手吗?
随着不断地回想,越来越多的细节浮现在空井枫的脑海中。
支开自己的行为、小厨房门口那堆夹杂着青绿的“泥球”……再到一开始听说无人关注这个小院时一闪而过的神情……
所以这家伙是一开始就做好打算了吗?
理清一切后,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懊恼!
可恶啊!平日里在护卫队时风风光光惯了,怎么今日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一个三岁小孩拿发芽的土豆放倒了啊!
和空井枫懊恼着没能早点发现五条安要做什么不同,五条朔也明显更关注另一个点。
“你是怎么知道‘咒术师’的?你不应该知道这些事的!”
五条朔也神色凌厉,他试图站起,但疼痛让他再次跌落在地,但他的眼神依旧严肃,狠狠的瞪着五条安。
为了限制这个身负庞大咒力的孩子,大长老明明吩咐了禁止任何人跟这个孩子讲述任何有关咒术界的事的!
可为什么现在五条安明显知道关于咒术的事,甚至还会熟练运用他那些咒力的?
“啊……原来不应该知道关于‘咒术师’的事吗……”
五条安走至五条朔也面前,垂着头跪坐在地上的五条朔也恰与他一般高,他轻轻的捧起五条朔也的脸,浅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五条朔也皱眉的神情,五条安不禁轻笑出声:
“可是,最先在我面前展示咒力的……就是大长老啊!”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五条朔也瞳孔紧缩一刻,就是这一刻失神,五条安将手向前一推,构建好的束缚一并送入五条朔也体内!
身体虚弱,心神失守,再好不过的机会。
“五条朔也,从现在起,你将不能再对我说谎。”五条安笑道。
五条朔也整个人被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推推倒,他摔在地上,胳膊撑着地面,勉力撑起上半身,不肯示弱得迎上五条安的视线。
那双浅色的眸子在烛火下反射着无机制的光,非人感、割裂感、令人作呕的恶心感再度袭来,五条朔也恍然想起他厌恶着这种视线的真相
——根本上,他是在厌恶着在这样的眼神下会下意识退缩的自己啊!
脖颈处传来被圈紧的触感,跟在大长老身后多年的五条朔也自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只能咬牙准备应付。
“第一个问题,你是叫五条朔也吗?”五条安看着五条朔也的挣扎,笑意不进眼底。
“……是。”
“你之前是五条家护卫队三番队队长?”
“是。”
“直属于五条家主?”
“是。”
“现在主要任务是看管我?”
“是。”
“你听令于大长老?”
一阵快问快答,五条朔也才熟悉五条安的节奏,可乍然间再度卡了壳!
他紧盯着五条安仍然淡然的神色,试图看出什么,可直到没有看到任何威逼才猛然发觉,这根本不是在提问!
——这家伙明明早就知道这些了!
喉咙处圈紧的感觉更盛,五条朔也只能咬牙答道:
“……是。”
“是这样呀啊……”
五条安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就在五条朔也才松口气的时候,却未曾想到,接下来的话更让他震惊!
“所以把我关起来就是大长老的意思?”
“觉得我影响神子风范?”
“怕再失去对我的掌控?”
“急着解决掉我这颗定时炸弹?”
随着五条安句句紧逼,五条朔也的脸色愈发惨白,但这还没完!
“所以不让我对咒力有正确的认知,是因为想把这些咒力安排到‘更适合’的位置吗?”
“我是输出咒力的机器?”
“还是想把我的咒力融进你原先那种武器里?”
“又或者……”
五条安故意顿了顿,居高临下看着五条朔也,笑得愈发明媚。
“是想将我的咒力嫁接给他人?”
眼见着五条朔也脸上尽是被戳穿心事的惨然,五条安心下已有自己的推论,但还是恶劣的逼问着五条朔也:
“我猜得如何?朔也,回答我呀?”
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耳中回荡,明明没什么改变,五条朔也却一股恶寒!
颈间的束缚仿佛收紧,似乎要将所有氧气全部卡死在咽喉,连腹部的痛觉也可忽略不计,只剩下大脑内的震荡,眼前所有场景全都开始模糊!
他试图说些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他跟在大长老身后太久,经手了太多脏活,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无力的垂倒在原本的羔羊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
说出事实,大长老在他身上设下的束缚不会放过他,说假话,五条安现在就能要他的命!
“……我……不……我……”他语无伦次,脸色难看至极,异常的狼狈。
五条朔也不想回答,可五条安偏偏还要在他岌岌可危的精神上加码。
“想好答案了吗?我真的真的很期待你的回答。”
五条安笑看着面前的一切,欣赏着五条朔也精神凌迟的模样,让对方在这场审问里受尽折磨。
终于,在五条朔也即将崩溃的前一刻,五条安的手缓缓松开,那一直缠绕在五条朔也脖颈上的窒息感终于消失,那一直悬在空中的束缚在这一瞬进入五条朔也的体内。
束缚的内容也在此刻出现在双方脑海。
【你永远不可伤害我】
束缚即出,五条朔也的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他诧异极了:
“你骗我?”
五条安只是温和的上前帮忙拭去五条朔也额角因疼痛产生的冷汗,在五条朔也本能的躲开时强行按住,
“是呀。”他坦然应下,“不让人说假话的束缚实在太复杂了,我可还没研究出来,也就只能借着这种手段让你如实回答了。”
况且……如果不让五条朔也先入为主,想要套出他的话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你瞧,效果不是很好吗?
五条朔也现在心神震荡后的脱力状,可不比他原先总是一板一眼指责人时的样子更让人瞧着顺眼吗?
五条安收回手,站起身,得到想要答案的他不再浪费时间在二人身上,只是简单的再追加了两条不让他们将今晚所有事说出口的束缚,接着便毫不留恋的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
即便依旧虚弱,五条朔也仍然习惯的对五条安出格的行为询问。
“不是你说的,完成今日扮演神子任务就能去见母亲吗?现在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五条安头也不回,推开房门没入雪夜。
风从未关的房门“呼呼”的向屋内灌着,正如五条安所说,咒力强化过的身子终于适应了中毒带来的疼痛,空井枫费劲的从地上爬起,上前扶起五条朔也。
“怎么办?我们要透露一些信息给长老他们吗?或者让他们增强这附近的巡逻?”
今晚骤然接收到数量庞大秘闻的年轻人心中发慌,下意识的依靠平日里更靠谱的五条朔也。
而五条朔也只是沉默的望着屋外的鹅毛大雪,有雪花被风裹挟卷入屋内,落在他的肩头,带走他身上的一丝温度。
良久,他终于摇摇头,轻声道:
“不必,我们先什么都不做。”
今日五条安没有杀了他们,包括他最后释放善意的举动……
他是不是能理解成,在这场五条安和大长老的暗斗里,五条安有意向他们抛来橄榄枝呢?
思绪发散,等感受到有些冷了,五条朔也才回过神来,回头看着烛火下的一地狼藉,叹了口气:
“先收拾一下屋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