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神景八十二年。安灵殿。

    三更时大雪便停,雪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暗红色的十分扎眼。殿内的床榻上还有一个侧躺的少女正紧闭着眼,表情十分痛苦。

    卯时一刻,一群宫女“哗哗”涌进来,分别站在床前两侧。一宫女缓缓上前,简单提了下手:

    “安灵公主,周嬷嬷打发我们来服侍您更衣换药。”

    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像躺尸一样。一群人默不作声,只是互相望了望,又将脑袋抬高了一点。

    “安灵公主。”宫女将声音提高了些,“已是卯时,您该起来了。”

    被称做“公主”的女孩这才强撑着从榻上坐起。他的头发乱成一团,面色惨白,毫无公主之姿。可还未当宫女上前解开她的衣襟,门口有一小坨人影飞快地窜了进来。定睛之时,才发现是个小男孩。

    “岁,岁岁姐姐!”小男孩应该是跑过来的,气喘得急,眼里隐隐泛着泪光。他本想爬上唐岁的床,哪想宫女侧身一站挡在了床前,宫女换上了恭敬的神色,屈膝行了次礼:“七皇子,有违礼数。”

    小七呆呆的站在原地,转身望了望门口委屈巴巴地开口:“二哥--”

    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相貌堂堂,一脸正气,此时却紧蹙着眉,看起来十分不悦。唐岁自然是看见了他和身边的随从,心下一紧,有些吃力地弯了弯身:“二哥。”

    “二皇子,擅闯闺房有违礼数,还请您带着七皇子......”

    “出去。”

    “二皇子......”

    “都滚出去!”

    宫女噤了声,只得匆匆行了礼,带着这一大群人出去了。待他们一出门,小七迅速溜到唐岁身边。

    “六姐姐,你疼吗?”小七用小小的手轻轻碰了碰唐岁的背,又迅速缩了回来。唐钰也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妹妹,开口便是:“阿成,给六公主倒些热水来。顺便再拿一个脸盆和一条新的左捻巾。”

    唐岁摸了摸小七的头,对他宽慰地笑了笑,才转头看向唐钰:“二哥,你今天不该来的。”

    “ 今日之事一定会禀告给掌事嬷嬷。可能不出几日,皇上便会知道。你性子本就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今日实在是冒失了。”

    唐钰双目猩红:“他差点就把你打死了,我怎么不担心!那人害死了阿娘,现在又借由惩罚你,我就是看不得他那样偏爱大哥,却这样对你。”随从在此时将东西拿了过来,唐钰便平复了一下呼吸,端起碗喂她水喝。小七在一旁用手指一点点捋着唐岁的头发,生怕扯疼了她。

    待唐岁感到热水下肚,周身都暖和了许多之时,才开口:“大哥也没错,他对我,反倒还要细心一点。最近麓,郯两国交战,情形不佳,皇上本就心烦,拿我出气很正常。二哥也别焦心,我的伤不出几日便能好。只是今日只是若是被人问起,就说是我传你来的。”

    唐钰神色忽地顿住,他的手本来正擦拭着唐岁的脸,此时也停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唐岁止住了。

    “二哥”她有些急,不免轻咳了几声,“皇上不会将我置于死地。我是他亲自封的公主,就是为了安息死去的将士们的魂灵,若是我死了,怎么和百姓交代?若是你也被皇上惩戒,那我们二人都负了伤,不合算的。”唐岁的脸色渐渐红润,柔美的面庞也逐渐明晰起来。

    唐钰低头沉闷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小七踮起脚亲了亲姐姐的脸,又不知从哪掏出一瓶药膏塞在了唐岁的枕头底下,随即乖巧地站在唐钰旁边。二人向她道了别,便准备带着随从离开。

    “对了二哥,你将我门前的流彩剑提回你那里去吧,皇上......正是因为前日撞见我练兵器才罚的我。”唐岁说完,便看见唐钰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又忽地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她大抵是知道二哥在想什么的。当年的娘亲也爱耍刀弄枪,所以到了后来,皇帝好像是渐渐对娘亲生了厌。但她隐隐又听说过,二人最初有一段极好的感情,她也是在那时受的封。

    只是后来......

    她微叹一口气,拿出小七给的药膏往手臂上抹,看了眼四下无人,小声出口:“狗皇帝,迟早要你的命。”

    “卯时...宫女们大概回了入安宫,皇兄们应该准备去上朝了,至于二哥...”唐岁将药膏重新藏好,稍稍直了直背,眼神警惕地向四周望望,随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年年?”

    “怎么了亲爱的岁岁?”脑中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想本系统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唐岁莞尔一笑,不禁回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它的时候。

    那是她的六岁生辰宴,而生辰宴当日是皇帝唯一不会监视她的时候。好不容易能放下一些事情痛痛快快玩一场,结果正当她在小花园里荡秋千时,脑子里突然闯入一道声音:

    “你好呀,宿主大人,我是您本次执行ss级难度任务的伴随系统,我——”

    这声音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那些什么“系统”“诶斯诶斯”的生词她都没听懂,以为闹鬼了,哭得惊天动地,几个皇兄皇姐轮番上阵都没哄好,还闹到皇帝那儿了。皇帝也只是面带不悦地摆摆手,表示别来烦他。

    没过几天,这声音又出现了。这次它的姿态放的特别低微,一直在道歉,含含糊糊地说了些话,听它的意思,好像是本来有一个来自很久以后的女孩要占据她的身体,结果上次任务没有成功被系统抹杀了,却没有通知它,才酿成了这种错局。系统还说,作为对她的补偿,系统被派来跟随在唐岁身边,一是保她不死,而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可以为她提供有用的东西,只不过要看系统有没有了。

    她当时还问起过那位素不相识的女子,系统也只是说:“她在原本的世界就是将死之人,生死有命,天命难违啊......”

    后来她也只是低着头,小声地嘀咕:“那我的命也是我自己的,不管多烂多糟,也不需要别人来帮我过。”

    系统也只是低声笑了一下,算是赞许。

    再后来,她觉得每天“系统系统”地叫太别扭了,就想着自己给它取个名字。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平平安安。很有寓意。

    ......

    “岁岁?岁岁!”

    唐岁甩甩脑袋,这才回过神来,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怎么了?”

    “叫我出来又不说话!我看看...你又去回忆以前的事了?”系统的声音颇有些不满。唐岁听了,只是失笑地摇摇:“只是突然记起,颇觉有趣。”

    “不过年年,你说皇上为何这样恨我。”唐岁这件事思考了很多年。她一直觉得单单是因为她习武,因为她娘亲,倒也不至于这样。

    一边想置她于死地,而往往又在她真的快死的时候大发慈悲放过她。

    末了,她似是觉得不妥,又添上一句:“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不提便罢。”

    系统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幽幽地才开口:“岁岁啊,我身为系统虽然知道很多事情,但是我的任务里说明了不能告诉你任何事情,这些都得你自己去探索。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的身世呢,没有那么简单,皇上恨你,也不是你想的那些原因......”

    唐岁心下一惊,知道系统能听见自己的心声,便平复了一下呼吸,拖着身体慢慢开始更衣。她坐到了梳妆台前,打开镜匣,取出篦子,慢慢梳着,又挑出了一只玉色的发簪插好,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持续了几秒就敛了下去。她低头闷坐了一会儿,看不清神色,没过多久便将簪子取下重新放回匣子:“我习武,不是想像娘亲那样。”

    “我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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