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所美院的美术生,自小性格孤僻,既而没什么朋友。但有一位学姐,对我颇为照顾,为人和善,让我情不自禁想要亲近她些。
有一次在食堂吃饭,旁边有女生在谈论谁要和谁表白,自以为音量很小,然而我认为起码半个食堂都能听见。
学姐显然也听到了,眨眨眼睛跟我说,话题中的主角是她的同学,两个男生,关系倒也说得过去。
我愣住,磕磕巴巴反问:“两个男生?”
学姐无所谓地耸耸肩,往嘴里送了一勺饭:“这挺正常的,现在同性恋蛮多的。我应该还没告诉你,我有女朋友吧?”
老天奶,我觉得自己的认知又扩宽了。我思想并不封建,只是社交极少。
我向她们表示祝福,又忍不住好奇问,家里人同意吗?
学姐像往常一样莞尔一笑:“我家里人不在意,她那边还在沟通。”
自那以后,学姐会时不时向我分享她们的恋爱史,我也乐意听。她们是高中同学,也是那个时候在一起的。学姐生病时,那人会找尽理由,不辞千里给她送药送粥,结果粥到学姐口中已经是凉的了,看着那人被汗水打湿的衣领,学姐没说,笑着一饮而尽。
当学姐为艺考做准备,一直在画室待到天黑还没画完,起身接水时,她看到窗外有一束光。眯着眼睛仔细瞧,是那人挥着荧光棒等待她的注意。她不知道学姐什么时候才会休息,她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等着。察觉到学姐的视线,那人高兴地跳起,手忙脚乱地拿出一小块电子屏,上面滑动的字幕泛着微弱的光芒,一字一句显然是在给学姐加油打气。
后来学姐艺考成功,那人倒先哭了,学姐嘴上说着嫌弃,却仍紧紧抱着她。
假期结束后与学姐重逢,学姐说,双方家人各退一步,同意两人交往了。
说话间,学姐脸上的笑容洋溢着比以往还要灿烂的朝气。
我真心感到高兴。
大概一两周后吧,学姐正在指导我作画,辅导员把她叫走了。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去找了学姐的同学,是两个男孩子。
他们说,那人死了。
学姐的伴侣是警校的学生,在商场挑选戒指时,帮人挡刀不幸牺牲。砍人的是个精神病,也判不了什么。
她本打算不久后向学姐求婚的。
再次见到学姐,是在一所精神病院里。
学姐看着窗外,桌上放着一本画册。
我们沉默半晌,她先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我没有疯,我只是想她了。”
风翻动画册,每一页都画满了人物像。虽然形态各异,但五官十分相似。
看望学姐后没几天,我接到警察的电话,学姐自杀了。
学姐死的时候,身边有一张保存的很好,没沾染血迹的画纸。上面画的不是人,是一个样式不太寻常的骨灰盒。从一笔一线的痕迹中,我看出来,这是学姐设计的。
谁也没想到,学姐设计的第一个作品,是爱人的归宿,也是最后一个设计。
前不久,学姐的同学结婚了,是当初那两个男生。他们邀请我,我便去了。
看着台上交换完戒指,忍不住紧紧相拥,眼泪纵横的新人,我不禁想,学姐和她也本该如此啊。
上天抢走了罗密欧,于是朱丽叶去寻她的缪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