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车马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年轻人闻声踮起脚,鬼鬼祟祟朝路尽头看去。
他底下有个小弟,长着双细长的眼睛,鬼精鬼精的,提醒道:“大哥,这里是病秧子家的地,是不是那病秧子的爹花鼠李找来了!”
那年轻人对着冰山思忖着什么,随后惊惧万分,拉起缰绳就要走。
“走走走,快上马!”
田忘冬上前扯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轻易离开,莲歌趁机发问:“花鼠李?那是什么人?”
年轻人挣扎几下不得脱身,只好三两句解释道:“他是这里有名的豪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赶紧走!碰到他任谁都要剥一层皮!”
说完他就急着走,可田忘冬拽着他不松手,剩下几个小弟见状也过来帮忙拉扯,场面一时间有些荒诞。
“让他走!”莲歌摆摆手,田忘冬得令,卸了力道。
马蹄声越来越近,那几个年轻人连掉在地上的滑冰玩乐之物都来不及捡,匆匆忙忙就走了。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他们怕成这样!”莲歌双手抱臂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田忘冬摇摇头,其实关于花芸镇的一切,他知道的并不比莲歌多。
转眼间马蹄声就快到她们耳根前,环顾四周,莲歌带着田忘冬藏进冰山夹角。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般人只知道他姓李,是花芸镇出了名的豪强。
他声音浑厚,总是怒目而视,下巴留着大胡子,穿着厚实的貂皮大衣,自带凌厉的杀意。
就是这样五大三粗的男人,偏偏极爱花鼠这种萌物,所以当地人又叫他又花鼠李!
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一只手掌大小的花鼠从他怀里冒头钻出,花鼠李眼神一柔,单手并拢把它轻轻放在肩上。
那花鼠不吵不闹,就安安分分待着,着实令人惊奇。
地上遗落着木板、滑刃等,花鼠李一脚踢开,微微思考,冰山附近有人来过。
大概又是那群人,自以为能瞒天过海,逃之夭夭。可花鼠李心里门清,他们老是来捣乱,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他三令五申,不许人在此处逗留,那群年轻人真是胆大包天,敢违逆他的命令。
这次,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喵呜呜~”从冰山深处传来躁动幽怨的叫声,四周杳无人烟,猛不丁传来若隐若现像小猫似的哀嚎,着实有些渗人。
花鼠李生性多疑,转头从马背下拿出一根半人高的铁钩,铁钩的前端削铁如泥,划在冰上尖锐刺耳。
噪音甚至能入侵灵魂深处。
那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像不会停似的,令人头皮发麻。
莲歌无奈低下头蒙住耳朵,花鼠李越来越近,这个时候只要他再转个头,她们就完了。
可除了躲在这里,也无计可施,莲歌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田忘冬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
他心里微微叹息,大人还没习惯依赖他。其实有月隐杀石的力量在,大可不必如此慌张。
其实莲歌的担心不无道理,花鼠李似乎在花芸镇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反派角色,而冰山又正好是花鼠李的逆鳞。
也不知是不是冰山里面太冷,还是过于畏惧花鼠李,莲歌激得手发抖,整个人慌成一团。
“怎么了?”
旁边的田忘冬将莲歌的反应尽收眼底,从他们一见面,田忘冬的眼神就像吸铁石似的紧紧盯着莲歌。
现在她们同处于狭小的角缝,一呼一吸之间,田忘冬心就像挠痒痒似的难受,再三咽下口水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攀上莲歌的肩膀。
娇嫩的就像花蕾的肩膀,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
“他会不会过来?”
与田忘冬相反,莲歌实在是太紧张了,她忍不住大口又微弱地吐气,完全没意识到田忘冬的缱绻和悸动。
“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见莲歌如此恐慌,田忘冬怎么忍得住不去关心她。
他的手心,因为过度的心悸,已压抑不住月隐杀石的力量,一把灼热的黑匕首,慢慢从手心竖起。
大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就像含苞待放的花蕾,虽然很想再继续欣赏一会儿,可他也是会心疼的。
不管外头的花鼠李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大人有需要,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他田忘冬就会立刻为她赴汤蹈火!
田忘东的眼中,两簇熊熊燃起的火焰定下生死决心,在黑夜中如此明亮。
“要是万里在就好了!”
双眼的火焰被瞬间浇灭,莲歌不经意的一句话,浇灭了田忘冬的热情,他僵硬着扭过头,鼻子一酸,却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为什么?
为什么在大人心中,自己永远比不上那个该死的万里珑适。
生死的决心覆灭了,可另一种痴狂又在田忘冬心里越扎越深。
莲歌显然不会注意到田忘冬,现在她一门心思,只关注花鼠李会不会发现她们。
巨大的冰山下,也许是二人过于渺小,花鼠李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们,反而径直离开朝更冰山深处去了。
就在花鼠李即将完美错过她们时,莲歌忍不住松了口气,好歹逃过一劫了。
“哈湫!”
突然起来的喷嚏声,让莲歌震惊回头,是田忘冬发出的声音。
来不及追究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下一瞬间,铁钩狠狠砸在莲歌的头顶上方,大冰块震碎了,小块小块像冰雹似的落在莲歌的头上。
“你们是谁?”
看到两个生面孔,而不是他眼熟的爱捣蛋生事的年轻人,花鼠李有些意外,他迅速转手收回嵌入山体的铁钩防备着。
“误会误会,我们迷路了,不小心进来的。”莲歌讪讪地笑着,摸索着要往外走。
花鼠李生性多疑,虽然对方看起来只是个黄毛丫头,可难保她们是否已经看到不该看的,影响他的计划。
莲歌刚走两步,铁钩砸冰块的声音又来了。
“谁准你们走了!”花鼠李粗着嗓子咆哮,就像要把她们生吞活嚼了一样。
冰山里面吐气成雾,莲歌僵在原地,急得额头冒汗。
快想办法,再想不出办法,你和田忘冬都得死在他手上了!
有了!
“随应而动,和我者聚,水雾皆升!”
还好落雨神符随身带着,虽然自己打不过花鼠李,至少可以用这个方法暂时争取一些时间。
随着咒语生效,一片大雾瞬间弥散在花鼠李的眼前,面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纱,饶是再像鹰的眼,也无济于事了!
花鼠李心急如焚,可耳朵不如眼睛出众,听脚步声只辨得出,二人直愣愣往冰山深处闯去。
浓雾并没有维持太久,莲歌和田忘冬遗留在冰块上的泥脚印还依稀可见。
而冰山深处,不见一丝光亮。
在最深处,传来噩梦般的猫叫声若有似无,花鼠李叹息一声:
“这下你们只能死了!”
……
田忘冬被莲歌拉着往前跑,冰柱多棱角,一簇簇竖立在窄路两边。
跑着跑着,光线越来越暗,即便是晶莹剔透的冰柱也看不见了,只剩下莲歌轻微的喘促声。
田忘冬惹来麻烦,却也像个没事人,那股朦胧的香气又来了,随着飞扬的发丝一缕缕渗透心头。
更别提那只纤纤玉手,还牢牢握着他。
他的心又开始激荡,有这一刻,他什么都能原谅,即便莲歌不把他当回事。
至少黑暗中,这个时刻,她们只有彼此,没有万里珑适。
可惜,这一切都太快了,没法停留。
她们很快跑到冰山深处的洞穴,洞穴墙壁上倒挂着手掌大小的灰色碟子,碟子里头点着小火,目之尽头,一盏一盏向里面延伸。
莲歌松开对方的手,有些不自在。
她悄悄瞥向田忘冬,见他面色如常,莲歌也没什么好变扭的了。
放心了!
随手取下墙上的灰碟灯,莲歌刚打算走在前面开路,田忘冬就顺势接了过去。
一条岔路出现在眼前,一条通向洞穴深处,另一条更平坦的,很有可能是出去的小路。
田忘冬知道莲歌爱冒险,刚想踏上去洞穴的小路,莲歌就来阻止。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刚抬起的脚步瞬间收回,莲歌与他意见相左,这倒令人意外。
莲歌也不知怎么了,若是放在从前,定要一探究竟,可是现在……
现在万里不在,田忘冬虽然继承了月隐杀石的力量,可到底不曾实践过。
二人独处,莲歌心里说不上来的变扭,刚刚在黑暗中,身后的田忘冬痴妄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舒坦。
就像蛇一样渗人!
或许是个错觉,可现在,花鼠李紧追不舍,冰山下的诡异洞穴和似猫非猫的凄厉叫唤,种种不安全因素凑在一起。
一时间,莲歌是真的没有信心朝前走了。
刚刚取下的灰碟灯又放回原处,莲歌感觉到田忘冬隐隐有些不悦,可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在另一条路确实是通往冰山外的,没一会,二人逃出生天,还来不及松口气,转角就遇到了故人,这辈子不愿相见的故人。
这位故人对莲歌是日思夜想,关怀备至,甚至主动上前打招呼!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