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道:“宫中传闻都说贤妃做宫女时貌美伶俐,在母后宫中格外出挑,父皇见过几面便渐渐对她上了心,之后便找母后要了她,封了贤妃,难道不是吗?”
皇后冷笑道:“这个传闻不过是贤妃得宠后怕人非议故意传出用来掩饰她狐媚下作的手段罢了,要真是这样,也算她的造化,可事实却残忍的多。”
她眼神放空,缓缓道:“当年贤妃只是我宫中一介小小宫女,我看她老实本分,抬举她做了我的贴身宫女,后来我身怀有孕,皇上感念我辛苦,常来甘露殿陪我。我不能侍寝,皇上难免寂寞,贤妃,不,她当时还叫容嫣,便起了攀龙附凤之心,时不时对皇上暗送秋波。我发现后训斥她一通,要赶她出宫,她便跪在地上求我,哭的眼睛都肿了,我一时心软就留下了她,之后她倒是循规蹈矩,我还以为她安分了,直到我生产不顺,肚子痛了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她人却不见了。我心里很慌派人去找,这才知道容嫣在我最痛最难的那一夜居然背叛了我,她不仅勾引皇上,还爬上龙床!当我生下孩子浑身虚弱的时候,她正趴在皇上的怀里情意绵绵,那一刻我心如刀割,发誓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容嫣。”
听到这里三公主已经泪流满面,轻声道:“母后,贤妃原来是这种人,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皇后深深看着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些还不是最过分的,更令我伤心的是容嫣不知对着皇上吹了什么枕头风,原本皇上对我也算情深意重,有了她之后变得冷冷淡淡,甚至容嫣死了,依旧不曾改善。人前相敬如宾,人后冷淡如水,这一切都是拜容嫣这个贱人所赐,叫我如何不恨!”
三公主抱住皇后,哭道:“母后,贤妃这个坏女人害的你好苦,女儿从前不知道,倘若知道一定日日唾弃这个坏女人,为你出口恶气。”
皇后轻轻一笑,轻抚她的后脑,说道:“这几年我本已将过去之事慢慢淡忘,可谁能想得到,容嫣这个贱人活着不安分,死了也不让人安宁,竟生了阿舍这个皇子,偏偏他长得还那么像容嫣,每次只要见了他,母后就不自觉想起容嫣曾经的所作所为,重新痛苦一次,这也是母后不想你和阿舍过多来往的另一个原因。”
三公主离开她的怀抱,含泪道:“母后,女儿没经历你的苦楚,不敢劝你忘掉过去。可阿舍已经回宫,你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倘若你总活在对贤妃的仇恨中,余生再不会快乐,而且我觉得阿舍不是贤妃那种人,起码他目前为止没做过一件错事,你何不放下成见,试着接纳阿舍?”
皇后一顿,苦笑道:“我恨了贤妃这么多年,恨意已经深入骨髓,放下谈何容易。我已深陷孽海,其实不该拉你进来,只是你年幼无知,不懂人心易变,阿舍今日好,未必明日也好,你执意与他往来,母后可以不管你,将来你们姐弟无论结果如何,记得母后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保护你,这就够了。”
三公主用力点点头,弯起嘴角道:“母后,女儿多谢你。”
皇后爱怜的看着她,道:“好了,你今日受惊不小,哭哭笑笑的也该累了,再睡一会养养神,母后去看看药好没好。”
三公主依言睡下,皇后理了理她鬓边乱发,起身出了寝室,坐在椅上出神。
翠屏端过一盏杏仁露,说道:“娘娘,三公主已经没事了,娘娘还愁什么?挂心一早上,喝完杏仁露静静心吧。”
皇后靠着椅背,懒声道:“今日阿婵又是蛇咬又是摔倒,虽说有惊无险,本宫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想静都静不下来。”
翠屏凑近些道:“娘娘,三公主这次受伤奴婢觉得有些怪异,三公主向来循规蹈矩,也不知是不是被小皇子灌了迷魂汤,堂堂公主放着清闲不要,跟着他大清早跑到御花园摘什么花喂什么蝶,平白无故遭一回罪,依奴婢看,小皇子就是个灾星,公主和他搅和在一起没有好处的。”
皇后明眸闪动,泛起冷光,说道:“的确,阿舍没进宫之前阿婵凡事顺利,唯一一次受伤就是和阿舍在一起才发生的,本宫只这一个女儿,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平平安,谁对她不利,本宫就要拿谁是问,这个阿舍本宫早就想找个机会除之而后快,现在看来是时候送他去见贤妃了。”
阿舍回到紫宸殿,一脸闷闷不乐,承乾帝陪同他回来,看出他还在为三公主被咬之事介怀,安慰他道:“阿舍,还在想阿婵的事?她被蛇咬伤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埋怨自己。”
阿舍哭丧着脸道:“父皇,怎么不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先提出要养蝴蝶,我和三姐姐就不会去摘花,三姐姐也就不会被蛇咬伤,说来说去都怪我,幸好这次三姐姐并无大碍,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她?”
他们养蝶之事承乾帝是知道并同意的,别看承乾帝对儿女们严苛,那只是他在大事上表现出来的态度,许多无关痛痒的小事他则会放纵孩子们自己做主。阿舍和三公主要养蝴蝶,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儿女正常的童心童趣,何错之有?
承乾帝蹲下身,与阿舍对视,温声道:“冤有头债有主,阿婵又不是被你咬伤的,要怪也该怪那条蛇不知好歹,竟敢出现在朕的御花园里,还咬伤朕的公主。”他转头,“高庸,找人去御花园,把那条蛇抓起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再将御花园彻底里里外外搜查一遍,不允许再有一条蛇出现,以防此类事端重现。”
高庸道:“奴婢遵旨。”
承乾帝再度看向阿舍,笑道:“好了,罪魁祸首朕已处决,你也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阿舍点点头,经承乾帝疏导,他心里稍微舒散一些。
承乾帝摸摸他肿胀的腮,怜惜道:“今天你也经历许多,最近几日别去崇文馆了,好好在殿中休息。朕在前朝还有许多政务要忙,午膳时父皇就回来陪你,晚些时候再一起去看阿婵。”
“好。”阿舍道。
承乾帝走后,阿舍从寝室花栽上折了几朵放进水晶罐里。因为三公主出事,慌乱中今早他们摘的花全都被踩踏成泥,不能用了。
他趴在桌上看着蝴蝶怔怔出神,一上午浑浑噩噩过去,正午时承乾帝果然回来了。
高庸传膳上来,一桌饭菜色香味俱全。
阿舍因着心情不郁胃口不好,对着满桌佳肴无动于衷。
承乾帝见他不动筷,问道:“是不是这些菜不合你胃口,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去做。”
阿舍想想道:“我想吃鱼,上次吃的身子像蒲扇似的那种。”
承乾帝摇摇头,道:“你要吃银宝鱼?鱼是发物,你脸肿了不许吃。”
阿舍嘟着嘴低下头。
承乾帝叹了口气,道:“罢了,想吃便吃吧,高庸,问问御膳房有没有银宝鱼,有就做了呈上。”
高庸领命而去,不一会,返身而回,托着一碟鱼进来,笑道:“皇上,小皇子有口福,本来御膳房留的银宝鱼都吃完了,奴婢刚去,宫外恰好来送鱼,御厨赶忙就蒸了两条,鲜的不得了。”
鱼一上桌,阿舍光闻到香味便食指大动。不怪他想吃,这银宝鱼是大周一种特产鱼种,只生存在长安以南三百里处的镜月湖中,生长缓慢,三年才能长成六寸身,更以刺多著名。然而此鱼鲜嫩异常,极受宫中贵人喜欢,每当捕获进献宫中,御厨便剔下鱼刺再行烹饪,其中清蒸为佳,阿舍吃过一次赞不绝口,念念至今。
承乾帝见他垂涎欲滴,笑道:“鱼一凉就腥,喜欢就趁热吃。”
阿舍恩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填进嘴里,吃的好不满足,忽然他呃一声怪叫,接着脸皮涨的通红,捏住脖子露出痛苦的表情。
承乾帝见状,忙道:“快拿醋来,阿舍被鱼刺卡住了。”边说边拍他的后背。陈醋一来,承乾帝一把夺过慢慢灌进阿舍嘴里,然而鱼刺太粗,根本顺不下去,阿舍呼吸越来越急促。
情势危急,虽传了太医,一时半会赶不及。
承乾帝一咬牙,左手捏住阿舍下巴,强迫他大嘴巴,右手则伸进喉咙中摸索,过了一会他小心的取出一根刺,阿舍的呼吸才逐渐平缓。
死里逃生,阿舍吓得呜呜直哭。
承乾帝抱起他,眉头拧在一起,暴怒道:“这鱼里怎么会有刺,御膳房做事怎么这么不当心!”鱼刺卡喉不是小事,要不是他当机立断,阿舍这条小命刚才就被一根小小鱼刺拿住了。
高庸擦了一把汗,毕恭毕敬道:“皇上息怒,奴婢这就去御膳房调查是谁做的鱼。”
呈上的御膳居然有鱼刺,绝对是御膳房失职,幸好这鱼是阿舍吃的,要是承乾帝吃下卡住喉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果高庸都不敢想。
承乾帝一挥衣袖,冷漠道:“去查,查出来之后将人逐出宫去,永不复用。”
高庸随即火急火燎的赶去御膳房,查出来是因为今天的鱼要的急,处理鱼的御厨手快了些,漏了根鱼刺在里面。不管理由是什么,错已铸成,高庸遵旨办事,将那御厨赶出宫去。
期间太医也到了,看过阿舍的喉咙后见唾液有血,判断说喉管被鱼刺扎破了,他下去开药,心里暗暗纳罕:真是奇了怪了,一日之内两个皇嗣都出了意外,莫非是黄道不吉?
因着这个插曲,承乾帝没让阿舍去探望三公主,他独自去的。
三公主问阿舍为何没来。
承乾帝将情况告诉三公主,三公主还躺在床上,心差点为阿舍差点揪起来,听说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承乾帝感慨三公主和阿舍倒是感情深厚,不经意一抬眸,忽然看到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憾色,承乾帝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