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入目只有白。
白墙,米白色的窗帘,白皙的手…
静谧又平淡。
扑面而来的是浅浅的茉莉花香,干净温暖的肥皂气息…
还有微不可查的,阴腻腻的水汽。
“终于。”
柔软雪白的床单上躺着个男人。
他个子颀长,宽肩阔背。
颈部线条优美有力,上面系了一条略逊于他肤色的珠光丝带。
缓缓睁眼,他清秀和善的脸上流露出不属于原主的漠然神色。
“终于有人召唤我们了,弥拉瑞。”
深邃的蓝眼眸轻轻扫视,他脑内的声音开口道。
【是的,亲爱的,好久不见。】
暗淡的光,在狭小的室内浅浅糊了一层。
柔软的被子滑落。
只见男人的身上布满了血色的纹路,诡异又怪诞。
随着男人起身,纹路也渐渐隐藏在皮肤之下。
他拿起床边叠放整齐的衣物。
稍微研究了一下,男子就将它们穿在身上。
“这衣服真奇怪,弥拉瑞,你说这里是哪里呢?”
男人冷淡的神色冰消瓦解。
顿了一下,他如同春暖花开般,脸上迅速流露出温柔亲切的神情。
“或许是几百年后,因兰。”
“不过这不重要,不是吗?”
他哼起古早歌剧中的一个乐节,微笑着走向窗边。
“最主要的是亲爱的,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因兰,你先不要出来。”
走近窗边,他略显思索的打量着墙上一动不动的时钟。
“我们两个切换的时候,会稍微有一些时间上的卡顿。”
看着窗边鲜艳欲滴的白玫瑰花束,他继续说道。
“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召唤我们。”
他从水瓶里取出一支含苞欲放的玫瑰,凑到鼻子跟前轻轻嗅闻。
“让我先来探索一下。”
【你这家伙。】
弥拉瑞轻笑,然后凑到窗边。
贴近窗户,他才发现外边并非是空无一物。
“亲爱的,这回好像还挺棘手。”
窗外,粘腻而冷酷的灰雾互相追逐。
浪潮起伏,好像险恶海面上的波涛。
除了能看见靠近窗户的雾在不停的自己抽动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活物的痕迹。
突然,浓雾的抽搐一顿。
它们似乎发现了,贴在窗户上的米拉瑞。
浓雾开始奔腾汹涌起来,原本与窗户分厘毫丝的间隙也消弭殆尽。
如同阴暗的灰蛇在玻璃上缓缓蠕动。
“吱嘎!吱嘎!”
窗户传来奇怪的声音。
【小心。】
“亲爱的,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好开心”
【。】
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好了,不逗你了。”
他缓缓远离窗边。
浓雾似乎察觉到他的抽离,渐渐退缩回去。
“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了什么吗”
【裂谷。】
“天呐!亲爱的,你还真是懂我!”
他用手上的白玫瑰指了指依依不舍的浓雾。
“你看看,我俩当时都说了,裂谷一定是会扩张的。”
他翻了个白眼,以一种不屑的口气说。
“结果那群老不死的还不相信我们,切。”
【没办法,谁叫我们名声太差。】
“那也是他们活该喽。”他将手上的玫瑰一抛,然后在房间里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来来来,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里都有什么宝贝吧!”
【记得找晋升材料,】因兰在脑海中叹了口气,【这可是裂谷,小心行事。】
“知道知道,亲爱的…唉,你看!”
弥拉瑞献宝似的从衣柜里拿起来一件华丽的礼服。
洁净的礼服,还用金线绣着清雅的茉莉与白玫瑰。
蓬松的泡泡袖口缝了一圈漂亮的蕾丝边……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是一件女士礼服。
甚至还有鱼骨裙撑。
“哇,好自觉的祭品,连这个都准备了!”
弥拉瑞高兴地抱着礼服,“亲爱的,我想穿这个哎!”
【不行,这是裂谷。】他脑海里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不要嘛,亲爱的,我就想穿这个~”弥拉瑞用清脆的声音撒娇道。
【这套衣服不适合剧烈运动。】
因兰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我们过会要逃命,你知道的,这会把衣服扯坏。】
“可是,可是……”弥拉瑞,拿起那件华丽的礼服,转了个圈。
他小跑到房间里那面全身镜跟前,举着衣服比划道。
“你看,这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只见镜子里出现一位清丽的姑娘。
亭亭玉立,看起来智慧清明。
他轻捷的舞动着,欢快的转了个圈,显得活泼又洒脱。
他有着一头黑长的直发,闪闪的深蓝眼睛,含着沉静的微笑。
清俊得像块蓝宝石。
【……】看到这一幕,因兰微微失神
"而且没关系的,你相信我!"镜中女子用手潇洒地甩了甩长发。
“不过就是裂谷嘛。”
“对我俩,还不是手到擒来!”
镜中,倾泻的长发悄悄拂过肩头,拂过因兰的心间.
【好,小心行事。】脑内的声音软化了三分。
“我就知道!因兰,你最好了!”
【快点找材料,准备晋升。】
“好的!亲爱的~”
“我也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其他人类的表情了,哈哈哈哈。”
青年将华丽的礼服往床上一抛,继续翻箱倒柜起来。
“还记得毕业晚会,我就那样骗了所有人,还记得那个自大狂有多殷勤吗?”
【记得。】
【你又要骗人了?】
“别这么说,这叫考验。”
“黄金鸟羽10g、烟光花一株、摇曳枝三片、山饮泉水175g、迷惘蛛丝……这么全?”
青年欢快的神情稍微沉静了些,“这个家伙……他为什么不晋升?”
【见习魔法师晋升仪式是……】
“保持平静。”弥拉瑞揉了揉太阳穴,回答道
因兰沉思片刻,声音带了两分沉重,【快点找到魔法书,恐怕……】
“咚咚咚!”
寂然的房内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刺鼻的陌生气味儿,不过因为过于浅淡而闻不出所以然。
窗外的雾越来越浓了,似乎已然吞噬了这狭小的空间
“您好,先生您在家吗?”
随着声音的响起,那种陌生的淡薄气味儿,越来越浓烈。
“很抱歉打扰您。”
屋外,女子的声音温柔平静。
“不过,我还是希望您今天愿意和我们一块去讲弥撒。”
房内,青年眉头紧锁,并没有答话。
但那声音自顾自的说道。
“我知道,或许你对我们还抱有警惕。”
“不过没关系。”
那道平静的声音里掺了两份癫狂,她的语速微微加快,说道。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先生!”
那股恶臭,几乎已经化成实质性的东西。
如果愿意,你甚至可以把它抓在手里随意观察。
它是原始的生命的气息。
它强烈的刺鼻。
捂着口鼻,青年在这样的气味中,听到门外的女人大声说道。
“我们要去迎接我们的主!”
这道声音和前面的话似乎相同。
但细听,会发现它是一种由千万个小声音合成的。
一开始你简直不会注意到。
但它悄悄渗透到你的意识里,引起你细微的不安。
“整个历史,整个文明史,整个沉重的世界都压在我们的主身上,太久了……”
这声音跟气味一样,也是原始的东西。
弥拉瑞判断到。
“他的手臂和双腿上都是镣铐……”
宛如虫群爬行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千万片树叶发出的簌簌声。
“那些盲目怠惰的灵魂,对荒谬视而不见……”
它象征无止境的活动。
象征一个在行动中的世界所发出的响动。
“但是现在,我们就要把他解救出来了!”
“我亲爱的主!”
说到激动之处,外头的人发出了哭泣般的欢笑。
她疯狂的拍打起门板来。
走廊里回荡着她尖锐的声音,与门板被撞击的咚咚声。
她的笑声,如同千万动物同时发出的哀嚎,千万人同时发出的惨叫。
好一会儿,那名女子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停止了敲门的动作,又嘻嘻的对着门板笑了一会儿。
终于是走了。
弥拉瑞的口鼻缓缓渗出鲜血。
原本清澈的眼睛,也布满血丝。
【难怪这个孩子不选择晋升,难怪他选择召唤我们……】
因兰淡漠的声音响起,【我们得尽快,快没时间了。】
弥拉瑞脸上的笑容不知去向。
他坐在地上,冷着一张脸,沉默着将所有的材料倒入自己嘴里。
【你这……】,脑海里的声音隐隐有一些担忧。
“没事,只是初级魔法师晋升材料,死不了。”
弥拉瑞只觉得整个口腔火辣辣的。
隐隐还能闻到一股血肉灼烧的气息。
“我需要保持平静,因兰,帮我。”
【好。】
在粘膜的灼烧感中,弥拉瑞沉沉坠入黑暗。
“……”
“……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乐,幸福,喜悦……
在无尽的黑暗里,弥拉瑞只觉得自己缓缓膨胀,身体里充斥着欢乐。
“嘻嘻嘻!哈哈哈哈……”
兴奋,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仿佛乘坐高速行驶的过山车,冲上山坡又急速跌落。
又仿佛推动着排山倒海的波涛,让它汹涌的淹没城市。
他的心燃烧着,沸腾着。
烈焰滔滔。
【弥拉瑞。】
谁?
【这不是你的情绪,弥拉瑞。】
好熟悉的声音?
【清醒一点。】
迸发的情绪碎裂开来。
弥拉瑞渐渐清醒,黑暗被无数的金光切割成一块一块。
金光织成了一部有着伟大光华的蜘蛛网。
清醒一点……对,我这是在晋升。
意识到这点后,那些冲动的情绪便自然而然的,如潮水般退却了。
弥拉瑞渐渐清醒。
感觉上,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
可实际上并没有几分钟。
【怎么样?还好吗?】
“好啊,当然好,好的不得了。”
弥拉瑞揉了揉头,从地上坐了起来。
“先不说这个。”
“这家伙既然可以召唤我们,那肯定是拿着我俩的魔法书。”
他起身走到箱子跟前,又开始翻了起来。
【过会出门,我来操控。】
“啊?亲爱的,你是不是信不过我……找到了!”
【你不会打架,我来。】
脑内,因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古朴的木盒。
"……不就是打架吗。”
“先说好,你小心点,别弄坏了我的裙子!"
边说着,弥拉瑞一边宝贵的取出那本嵌着猫眼石的魔法书。
【行,你检查一下。】
看着花里胡哨的书,因兰想,这家伙的审美倒是一直不变。
“检查?检查什……哦对,害,亲爱的,这么重要的事还用说,我肯定记得。你应该对我多点信任,哈哈。”
弥拉瑞有点心虚。
他摸摸鼻子,然后把书翻到最后一页。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