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穿过这片森林,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到归云城了。眼下天色已晚,不若我们先在此地休憩。”

    “嗯。”谢言点头,动作利落地开始生火。

    明亮火光照在谢言脸上,柔和了他的眉眼,坐在火堆旁的人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听闻归云城的归云酒一绝,届时我们定要来上一坛,不醉不归。”

    “好。”谢言唇角微勾,应承下来。

    与他同行这人,名为岑木,二人相识纯属巧合。

    当时谢言正冒着危险采摘灵草以换取灵石,不成想遇上了对付不了的妖兽,是岑木在妖兽口下救下了他……

    算算时间,他们相识不过一月有余,相处却是颇为投机。

    一路上风尘仆仆,谢言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眼皮控制不住地打架。

    “言言你先睡吧,守夜之事便交给我。”

    岑木年长他几岁,以兄长身份自居,在生活琐事上总是十分照顾他。

    谢言靠着树,安心地阖上眼。

    “不!不要——”

    谢言蓦然从梦中惊醒,眼神惊魂未定。

    “是做噩梦了吗?”岑木担忧地询问。

    天还暗着,火堆仍在噼里啪啦地燃烧,隔着一层朦胧的火光,岑木的面容仿若幻影,并不真切。

    “言言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东西吗?”岑木语气温柔,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活着的岑木。谢言垂下眼,嘴唇蠕动,“若是……”

    “若是什么?言言但说无妨。”

    岑木看向他的目光始终温和又包容,谢言回避一般站起身,“我,我去河边抓两条鱼回来。”

    *

    天都还没亮呢,他非说去抓什么鱼。如此拙劣的借口岑木竟也没有怀疑,谢言眼中闪过懊恼。

    耳边隐隐能听见潺潺流水声,不知不觉间,离河边已没几步距离。

    “谁?!”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被放大了无数倍传进谢言耳中,他警惕地环视四周。

    “!”一只大手蒙住他的双眼,他的眼前一黑,身后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一个高大的身体。

    谢言正准备出手反制,不料灵力无法调动,手上也忽然卸了力,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陌生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根,他的身子敏感地一颤。

    “是你。”谢言语气笃定。怪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此时定是在戚行的梦境中无疑了。

    “嗯。”戚行闻言莫名激动,手臂紧紧地禁锢着谢言的腰,把头埋在谢言颈间轻蹭。

    像条迫切想要主人抚摸的大型犬。

    感受着颈间传来的痒意,谢言边挣扎边吼道:“你放开我!”

    戚行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压低声音在谢言耳边道:“声音这么大,不怕你旧相好听见?”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妒意。

    谢言呼吸一窒,立刻噤声,明知道是在梦中,却还是害怕把岑木引来。

    不过,谁跟戚行说岑木是他的旧相好了,戚行明明知道……

    “唔!”戚行似乎不满他的反应,恶狠狠地用牙齿叼住他颈间的嫩肉,用力咬了下去。

    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暧昧的红色齿痕,格外醒目。

    “你在发什么疯!”谢言疼得抽气,低声呵斥。

    戚行胸腔震动,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笑。他将唇贴在血迹未干的牙印上,吮吻舔舐。

    谢言的眼球不安地转动,睫毛也跟着不自然地轻颤。

    在这片黑漆漆的小树林中,总觉得,随时会有人从暗中走出来。

    谢言看上去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留心着周围的动静,戚行语气郁闷:“就这么忘不了你那个白月光?”

    “白月光?什么……”

    谢言神情疑惑,戚行兀自掰过他的头,想要吻他的唇。

    谢言皱着眉强硬地偏过头去,避开了他的动作,这个吻落在了唇角。

    戚行耷拉着眉眼,语气有些受伤地小声说道:“在梦里都这样么……”

    瞧着可怜兮兮的,可这又与他何干。戚行最好知难而退,放弃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放手。”谢言耳尖微红,语气却是十足的冰冷。

    他一根一根地去掰开腰间的手指,戚行眼神晦涩,松了力气,与谢言紧贴的身体分开。

    谢言扯下头上白色发带,缠绕在颈上,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说好的抓鱼,连河边都没走到就空手而归。不过,岑木左右也不会说他就是了。

    跟在他身后的人迈着极缓的步子,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不发一言。谢言知道自己甩不掉他,便随他跟着。

    回到火堆旁,却不见那道熟悉的人影。

    谢言的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零碎的回忆画面从眼前闪过。他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试探地呼唤道:“岑木?”

    追踪符联络符通通没用,谢言攥紧拳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他自言自语道:“不,不会的,那些人明明还有半月才会追来。”

    “一切都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燃起的火堆骤然熄灭。场景变换,身中数道剑伤的岑木狼狈地躺在地上,血流不止,奄奄一息。

    谢言面色苍白,脸上已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走向岑木,脚步有些踉跄。

    “……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么回来了!”向来性子温和的人居然在愤怒地质问他。

    谢言神情颓败,跪在岑木身前,“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因我而死,对不起没能为你收尸,害得你尸骨无存,对不起……

    “言言…不要自责,”岑木剧烈地咳嗽,哇地吐出一口血,“我是心甘情愿为你、咳……”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那个被他哄着饮下半坛归云酒的少年,闭着眼趴在桌子上,睫毛弯弯,脸颊泛红,煞是好看。

    我是心甘情愿为你而死的。

    悬在空中的手拼命地想要靠近谢言,还差一点时猛地垂落。

    “岑木,我后来寻过去将那些人都杀了,他们死前告诉我,早已将你的尸体化成了一摊尸水。”谢言语气哽咽,“我怎么都找不到了。”

    谢言红着眼抱着凉透了的尸体,暗色的血糊了他满身,他恍若未觉。他走了许久,终于寻到一处向阳的地方,将人好好地葬下。

    跟在他身后的戚行始终不曾离开,他静静地,陪着谢言在墓前坐了一夜。

    谢言抬头仰望初升的朝阳,开玩笑般对戚行说:“知道么,和我走得太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戚行神色无比认真地单膝跪在他身前,执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下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他说:“你多看我两眼,下地狱我也愿意。”

    *

    “言言。”引魂灯的火焰跳动,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戚行与谢言四目相对。

    戚行的眼神深邃而温柔,仿佛看透了一切隐秘。

    谢言有些慌乱地退了一步。脱离梦境,戚行应当看不见他才对,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往右侧门口的方向移动脚步,对方的视线却没跟着转移,他又对着戚行挥了挥手,戚行也没有其他反应。

    谢言松了口气,好险,差点就以为戚行知道他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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