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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榕树下

    “哎,这周我的随笔些什么呀!”

    海晴这位理科女学霸,文学细胞倒是一般,考试作文尚且可以按照套模板中规中矩地写出来,惊喜不必强求,完成度还是可以的。

    但现在让她每周写一篇,看似自由,实则更难。

    于是,她总爱拉上岚岚、姚大作家一起开“选题会”。

    晓璇开始对于自由作文,是挺兴奋的。

    开头几篇她写的都是老熟人,和以前的作文不同,他们都不那么完美,但鲜活,文章结构也不固定,写到哪儿算哪儿,结尾也不一定总结一下“他真是一位xxx的人啊!”,有时甚至是一个省略号,未完待续之意。

    她笔下有唠唠叨叨的老王、悲秋怜人的岚岚、还有调皮捣蛋考不上高中的同学。

    几篇人物小札下来,题材库有过短暂的库存告急,但也能很快调整思路。

    现在的待写清单已经列成了思维树,枝繁叶茂。

    有时候,你真的不得不佩服这种“转念一想”,逼到死胡同里,一个翻身,爬过墙就是一片新天地。

    晓璇展示着她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密密麻麻地都是她的To write list——

    #女生军训日记——广播稿改一下

    #费曼——双赢——玩转好方法……

    #竹签——分叉1烧烤签:欢乐;分差2:抽签:欢乐、幸运、随遇而安?

    #校园的榕树——生态、鸟的家园、我们的精神家园?

    #课文《致橡树》——分叉1现代诗歌流派;分叉2诗歌历史;分差3我的爱情观

    ——再下一级是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字,密码似的。

    好发散的思维,看似琳琅满目互不相干,实则串起了高中的新体验,是记录、也有很多思考。

    “哇!校园生态可以让给我写吗?每个植物大类描述一下,写一个科普文不难。”海晴一眼相中了,题材秒变说明文。

    “拿走不谢!”晓璇一向格局大。

    “我可以翻牌子,请大作家先写这篇吗?”岚岚玉指如葱,点了“《致橡树》——‘爱情观’”

    “当然可以!不过……我得先采访一下你们,你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的?”

    “我先说!不然好词都给你们用光了!”海晴举手要抢答。旋即手放下,托着可爱的圆脸,边想边说吧——

    “我也说不好,最好是又高又帅的,也不用五官很标致,只要高高大大有型有款就可以了。对了,我最讨厌遇到什么事  就逃的男人……唔,其实我爸就是逃避型……”

    海晴说完,还被摸了摸头,收到了安慰。

    “我希望他有主见、能保护我。”岚岚一副小鸟依人状,真是令人毫无抵抗力。

    “我……其实还真的没想好……外形上,嗯,总得干干净净吧,基本要求基本要求……然后,就像木棉和橡树?……等我写完,我就知道了。”晓璇本来还在思索,发现关之铭走近了,迅速结了尾。

    既然要找一个理想男生,那么得先有个雏形。

    只要是个男的、有鼻子有眼的就行。

    既然已经和好了,那么同桌也重新拥有了姓名。

    晓璇看关之铭的次数,便比看其他人更多了些。

    又开始互相讲题了,晓璇有了正经的机会看他——

    关之铭的刘海已经长好了,四六分发型,其实很难驾驭,因为太容易显得油腻、老气。

    但长在他的头上,则是恰到好处。

    硬朗茂盛的发丝,必须得梳一个规矩的发型,一撮自然向前的额发,带点俏皮,打破了原来的一丝不苟。

    军训的时候,记得他的鼻子上有个大大的痘痘,现在也消失了,整张脸都是干净、活力的。

    可惜指甲带着黑色……

    咦,不对,黑丝什么时候消失了?

    这双手燕麦色,比岚岚的玉葱手深色了几度,比小麦色浅几度。十指修长但不纤细,关节略略突出但不突兀,显得灵巧而有力。

    这双大手好像什么都会啊,会拿热盐包,会雕刻签筒,会做题。现在还变干净了,带着肥皂的香味。

    “莫非那天他偷听到了我说喜欢男生干干净净?”

    要命了,学校里多少英俊的脸庞,自己却被一双手吸引住。

    “难道手也可以散发男生的性感吗??”姚大作家的随笔的题目又+1,《手》——大家闺秀的手、劳动人民的手……

    这次的费曼先生没有监督好晓璇的大脑。她看完了男孩的留海和手,又想到了“鸟屎”。之前的案子还没破呢,他们究竟在捣鼓什么呢?

    晓璇本想直接问,还是忍住了。她决定:自己破案。

    ********

    几天后的晚上,一场秋雨,带来了寒潮。

    因为早上还在下雨,是妈妈开车送上学的,比平时更早了些。

    到学校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晓璇沿着跑道,踩着小水洼,走到大榕树下。

    榕树下,盘根错节,落了一地的鸟粪、榕果,小水洼上还飘着几根小羽毛。

    晓璇正担心树上的鸟儿们会不会遭殃,抬头一看,发现树上竟然多了几个鸟巢!

    鸟巢是竹筒做的,像签筒那么大,前面开了小门,再用两片竹片拼成了一个人字形屋顶。再仔细看看,竹筒打了洞,铁丝从中穿过,捆扎在树枝上。

    哇,这真的绝了!这就是小鸟的听雨轩吧!

    正想着,一只黑色挑白的小脑袋探出头来,是白头翁!

    小脑袋试探了一下,一滴树叶上的雨水正好落下来,把它又赶回去了。

    晓璇顿时明白了,鸟巢一定是关之铭的手笔。

    “鸟屎受害者”以德报怨,做出了鸟巢。

    军训中的鬼鬼祟祟、之前平日里的脏兮兮,一下子都有了答案。

    正在大榕树下转悠,雨忽然又下了起来。

    没带伞,怎么办?

    犹豫着,是在大榕树下躲一躲呢?还是冲回课室?

    忽然雨停了。

    抬头一看,一把天蓝色的大伞,撑出了一片晴空。

    清澈的男声说:“怎么样,还不错吧?”

    “好像有点小。”晓璇纯属没话找话。

    关之铭听了,倒是认真地看起来,“是哦,它们转身有点困难。”

    他比她高大半个头,目测175。“你怎么够得着?”晓璇又一次没话找话,说出口就觉得唐突了,这不是说他矮嘛。

    “那简单,我会爬树啊!”关之铭挠了挠头,在这么斯文乖巧的女生面前说自己爬树,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我还叫上了严峰和陈逸飞,够高了吧?”

    有个鸟巢被昨晚的风雨打歪了,幸亏这个鸟巢不算高,他撸起袖子,现场展示了“三步上树”。

    他小步跃起,右脚蹬上树干离地一尺处,左手擒树,小臂的肱桡肌因用力而绷紧鼓起,肱二头肌也把校服袖子撑的鼓鼓的。

    手指抓力也足,像五爪金龙一样稳稳地抓住了一个树干上的凸起。

    左脚顺势再往上一步,踏在了一个树干主分叉上。

    左手左脚右脚成撑出了三角形,稳住了自己。

    腾出了右手,够到了上方的鸟巢。

    一只大手左扭右扭,就摆正了鸟巢。

    晓璇在树下仰望,还未看清楚时怎么回事,关猴子就已经搞定一切,“咚”地一声侧身跳下来,溅起一波小水花。

    手挺脏的,他拍了拍手,这种湿漉漉的脏,自然是拍不掉的。

    大脏手不由自主地想摸摸自己的额发,又不好意思地放下了。

    “回去洗。”明明不需要解释什么,为什么认真交代。

    晓璇看着眼前这位害羞的男生,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又觉得好好笑。

    “我们走吧,要早读了。”

    这对同桌并肩在雨中走着。男左女右。

    关猴子右手撑着伞,左臂渐渐被雨点打湿。

    晓璇边走边用余光扫视周围,幸亏下着雨,同学们撑着伞或穿着雨衣,都低头走路,行色匆匆。

    这伞,怎么有点小呢?

    近点,又太近,远点,又会淋湿……

    想避开脚下的水洼、榕果,却造成了更多合理碰撞。

    明明天凉好个秋,脸颊却有点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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