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番外

    盛光穿透团团云层倾斜而出,补天的彩石被击碎逗落了漫漫天光,白色神鸟划破天际成群飞过。

    一时之间天界神来神往,像是在恭迎哪位古神的回归。

    “嘿,草君,这是咋的了?”荒野上刚修炼成精的小花醒来就看见这异象,好奇的问着她心里的百科全书——小杂草。

    “这你又不知道了吧,那位历劫归来了。”杂草叶子凑近花瓣,声音很小,说的神神叨叨的,像是害怕被哪位神仙听到来治他的罪。

    “那位是谁?”小花的花脸迷茫,花瓣微微蜷起,随风飘荡。

    还没有听见杂草的回答,一道霸道又强势的灵力袭来,荒野被生生劈成了两半,沟壑刚好横亘在她和草君之间。

    掐断了她和草君没来得及发展的爱情萌芽,这下花草永隔了。

    她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险,象征性的送去了自己的一片叶子表示哀叹,抖了抖根茎,悄悄合上了花瓣。

    八卦爱情什么的先放一边,还是保命要紧。

    “阳淮,出来。”清凌的女声在小花上方漾出,仔细听的话,还有几分染着怒气的肃杀之意,不过被掩藏在深处。

    被这个声音吸引了的小花偷偷翘起了一片花瓣,在缝隙里观察着来人。

    白光之下是清丽的五官,像是浓墨重彩的繁景中点缀的一场秋雨,中和了昳丽清冷,维持在一个让人可望不可即的范围。

    多看两眼即是冒犯。

    “哇,好美啊,我以后就要照着这副模样修炼神形。”她冒着星星眼小声嘀咕。

    那位漂亮神仙说完这句话后没再往前,而是极有耐心的等着殿宇里面的神出来。

    天界里面的好事神仙也凑了过来,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待着远处八卦着这不多见的热闹。

    仿佛寂寥的天庭中多了几丝他们偏爱的凡间烟火味。

    不知过了多久,小花昏昏欲睡,一缕微风吹过,轻拂着她的花瓣,带来了甘泽雨露。

    殿宇的大门轰然打开,一位外貌秾丽到近乎妖冶的神从中走了出来,月白色的衣袍缚住其身形,一枚青绿色的温玉悬挂在腰腹处。

    小花不自觉的舒展自己的花瓣腰肢,想要更加清楚的看见他的容貌,荒野里的枯草反荣,点亮了一片绿色的海。

    显然,那位女神仙并没有被他的外貌蛊惑,在他走出来的那瞬间,一把剑拖动着微风直取他的额心。

    阳淮甚至没有偏移半步,定定的站在那,贪恋的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解释。”西华向来冷心冷情,无论多么深刻的际遇都不会在她心里留下半点痕迹,但此刻她却想要他的一份解释。

    为这神界的千年相知与凡间的百年相处。

    ......

    千万年前,天界里的神都是天生天养,由万物灵气孕育幻化而来。他们实力过强,一度狠狠的压制住了其他两界,导致三界失衡。天道不能允许再这样任其发展下去,降下了一场天灾,整座天界陷入一片烈火之中,实力较弱的古神纷纷殒命,而那些幸存下来的也大多选择了避世,不再参与所有世事纠纷。

    百万年前,天界重建,除了精怪修炼与凡间成神上来的,没再出过一位天生天养的神。有些阅历浅薄的神仙,甚至都不知道那个繁荣昌盛神界的存在。

    被炙烤过的土地重新迸发出生机,找不到一丝一毫关于过往的影子,那场天灾带来的伤痛被渐渐淡忘。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万年前,那时天降异象,万兽归巢,暗黑色的流云迅速升腾,黑如潮水的天雷滚滚而来,似乎又是一场灾难的前兆。

    避世的几位古神从殿宇中走出,他们感受到了又一位神的降临,天生天养,福泽深厚,吸纳了万物灵气。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西华诞生了。

    她从出生起就是一个淡然的性格,浑身灵力磅礴,初生的她还没来得及学会控制,稍微舒展身躯就会伤害到旁人。有过耳闻那场天灾的新神不敢插手这些事端,几位古神也不想牵扯进去,于是就把她送到神界边缘的荒野中独自生长。

    但阳淮的出现改变了她千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那天她一如既往的在荒野游走,感受灵力在体内的浸润,吐纳着万息。

    全神贯注之时,突兀的呜咽声打断了她。

    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或许应该说是一只小妖怪,似是被谁丢弃在这里,警惕又怯生生的观察着周围。

    西华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其他生物不感兴趣,在探查过没有危险之后选择转身离去。一时的不设防,让一只白嫩的小手拉住了衣角。

    抓住了,便不再放开。

    她刚想强硬的用灵力使他放手,却对上了他的视线。很熟悉,害怕中带着一丝渴求,期盼着有谁能来将自己带走。

    算了。

    她叹了口气,没有把他留在那里。

    西华这个名字是出生即伴随着她的,她没有取过名,所有称呼成了目前最主要的问题。

    干脆去藏书阁拿了一本古籍,让他随手指,指到哪个就是他的名字。小家伙却对这种草率的方法不甚满意,愁眉苦脸的撅着红唇,可惜的是他不识字,不然就可以自己取名字了。

    一本书翻来覆去,最后闭眼指了一个“阳”字,一个“淮”字。

    阳淮,便成了他的名字。

    西华从小就可以吸收万物灵力来生存,所以不需要旁人照料也可以长大,可眼前这个显然不行。

    她有些后悔,把他带回来是否为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也有自己的生活,除了刚带他熟悉这里的那两天,其余时间都是给他留下足够的灵果或者丹药,长成什么样子全看自身造化。

    西华每隔十年出现一次,在阳淮快要淡忘她时,像是算好了似的,总会及时出现,然后丢下灵果丹药就走。每每这个时候,阳淮都会拉住她的衣角,用自己眸含秋水的眼睛巴巴的看着她,试图让她心软多陪伴一段时间。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有人陪着好像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她原以为阳淮会越长大越不需要她,可天不遂人愿,他不知怎么做到的,把自己养的越来越黏人,原本的十年一见变成了五年一见,甚至还有再缩短的趋势。

    也不知道他从哪界学来的陋习,每次见面都要抱着她撒娇打闹。

    西华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像大猫的东西,轻皱了一下眉头,思索是哪步出现了问题。

    但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用凡间的话来讲,她不觉得是自己“教育”的问题,因为自己根本没有“教育”他。

    长成这样一定是那些灵果有毒!

    原本就不俗的容颜逐渐张开,居然有和西华一较高下的趋势。

    浓艳与浅淡,似冰与火的两个极端。

    西华发现,最近阳淮越来越不对劲了,总爱往凡间跑不说,还喜欢盯着自己看,看着看着就脸上就染了一片云霞绯红。

    她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纵然在一起生活了千年,始终和阳淮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界线。

    他也不再抱着自己撒娇了,衣衫也不是随便悬挂在那里,而是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

    越来越奇怪了。

    西华心里第一次升起好奇这种情绪。

    她去后山找阳淮,对方一看见他眼睛就亮起来,似凡间的烟火点燃其中,明明下意识的要向自己扑过来,却还是顿住脚步,脸上的表情也转换成令人捉摸不透的高深莫测。

    “宁宁,你喜欢吃灵果吗?”

    他一直说,看见自己会让他的内心觉得安宁,总喜欢叫自己宁宁。她说过让他同旁人一般叫她西华,他也不听,自己也不是很介意称谓,索性就随他去了。

    西华问他最近怎么了,他也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还好。”她不需要进食就可以存活,所以这世上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还好。

    “那给你你会吃吗?”记忆中的童音不知何时切换成了清润的少年音,像山谷的溪水,在耳畔缓缓流淌。

    “会。”她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他突然就笑了,像漾开的清泉与荒野盛开最艳丽的花,语气笃定:“宁宁,你会喜欢我的。”

    到此,她才明白,原来他最近那些所有莫名的行为都是源于“喜欢”这个陌生的词语。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一如既往跳的平缓有力,认真的摇摇头,反驳了他:“不,我不会。”

    她都不喜欢自己,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捡来的他。

    从那天起,无论阳淮怎么恳求,西华都没有再见过他。

    把这片荒野留给他后,自己选择了出去流浪历练。荒野外有一道结界,她以灵力化剑,费了全身半成力量才劈开。

    出来后才知道,这个结界是几位古神倾注所有灵力献祭生命幻化的,来防止天道发现她的存在。

    一旦她踏出这片范围,自身强大的实力会立马引来天道的注意。

    可能是只剩下她一位自然孕育神的缘故,天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司命安排一场历劫来走个流程。

    下凡前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灵力的存在,萦绕在她的四周,似乎纂改了她历劫的轨迹。

    下意识的,她调动全身灵力朝那个不该存在于此的异物打去,那个东西倒是对她不设防,魂魄被她的灵力打散,一魂一魄从本体分散开同西华一起落入了下界。

    西华变成了人间的温西宁,阳淮的魂魄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裴以阳,一个是陈淮。

    在看见阳淮跳进去的瞬间,司命预感大事不妙,分出一魂钻进温西宁脑中防止出现什么差错。

    西华历劫的剧本是天道授予的,司命没见过祂,所以不知道跳下去的阳淮就是天道,自然不知道自己小心翼翼藏在西华脑中说话时,可以被阳淮听见。

    人间的温西宁与阳淮相守了百年,死去的那瞬间,温西宁想起了所有,回到神界第一件事就是劈了阳淮的殿宇。

    ......

    “没什么好解释的,宁宁,我喜欢你。”阳淮伸出两指把她的剑移开,向西华走去,“你说你不会喜欢上我,甚至从那天起不愿意再见我。”

    “我很伤心,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好你需要一场历劫,我就去挑选了人间最流行的话本子为你我安排上。”

    “他们人间最近流行一个词叫做‘攻略’,既然你不会喜欢上我,那么你来攻略我,还是由我来爱你。”

    “卑鄙。”西华冷冷的看着他,吐出这两个字。

    她其实还想知道为什么他会以孩童的模样出现在那片荒野接近她是什么目的。

    多年的默契让她还未开口询问,他就已经和盘托出:“你的出现太突然了,我又不愿毫无缘由的杀了你,又怕这个世界出现什么动荡,只好以一个你容易接受的身份留在你身边。”

    说着他的声音还有些委屈:“没想到,明明是我来监视你,到头来先喜欢上你,盼着你出现,你还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喜欢上我!”

    “太过分了!”

    心里的疑团都被解开后,西华不愿久留,收回剑继续去找寻自己历劫前想要的答案。

    如何爱自己,在破开结界的那刻她好像就已经知道了。

    她有点想试试,如何爱别人。

    见她转身离去,阳淮赶紧跟上,眼神悄悄的扫着她,察觉到她默认的态度后,完全忘记自己身为天道的应有的格调,笑得灿若朝霞,屁颠颠的一路跟在她的后面。

    荒野的沟壑被阳淮偷偷留下的一道灵力修复,小花和草君再次相见。

    “嘿,草君,你说阳淮君会追到西华仙子吗?”

    草君抖了抖叶子,神气气的回答:“用我的叶子打赌,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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