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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宇(七)

    他们又吵架了,是的,又一次。裴衔羽真的好奇自己这种一向好脾气的人,到底为什么能和同一个人起这么多次争执。他发誓他真的找不出来到底哪里是他的错,这不是故意推脱,可是刑淮臻总是让他异常窝火。

    裴衔羽不喜欢被羞辱的感觉,但刑淮臻却总喜欢把他们发生过关系这件事反反复复地拉出来强调。虽然他多数时候并不是因为这个感到耻辱,而是因为对方总要提一嘴他之前那个有名无实的前男友。裴衔羽讨厌这个,讨厌刑淮臻总是说他被别人碰过,但他从不解释,免得看上去像是在证明什么可笑的贞操一样。裴衔羽起初以为他这只不过是种用错了方式的调情,但是渐渐他却明白了——刑淮臻明明清楚他讨厌这样,他们现在不过是两个旧情已散的人,只是互相用肉.体和灵魂折磨对方。

    不,分明是他被单方面折磨。

    实话说,裴衔羽是个很重情的人。但也就是因为太重情,反倒让他难以放下刑淮臻。七年前的初次,分明是互通了心意,他却多希望这不是真的。罪孽他一个人造下也早就准备好了一个人承受,裴衔羽决心不向任何人透露一星半点,独自掐死了自己不该生出的念头。

    可是刑淮臻朝他伸出手,不由分说便将他拽进了泥潭里。即使那是个裴衔羽多想踏入的泥潭,但他们却都再也回不了头。

    那时候,裴衔羽不想走,但他不敢留也不能留。他不敢想父亲和刘姨知晓这一切时会作何感想,他不是怕责骂,可是……可是……

    他把刑淮臻一起拖下水了,抑或是,他们谁也都不清白。但裴衔羽更倾向于是自己先犯了错,如果不是他,就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他活该了。

    逃跑失败后,他和刑淮臻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刑淮臻没有再强迫过他,虽然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很少再回到这座房子里了。裴衔羽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过问,只是觉得公司里的事太忙,也并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那天刑淮臻生日,他亲手做了蛋糕,想给他一个惊喜,但裴衔羽独自等到很晚,等到以为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亲眼在二楼的窗帘后面看见车停下,有人打开后座的门将刑淮臻扶出来——他喝得烂醉。裴衔羽甚至不用去细看,就能知道守在他身边的那个是江南——虽然在公司里只见过几面,但她格外让他在意,身形不可能错认。这确实是合情合理,生日宴上玩得过火怕回家挨训,来在他这儿暂避一晚。刑淮臻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就算他三番五次忍不住地去问,那些被安排来的保镖却什么都不肯说。

    裴衔羽突然感觉他好傻。

    佣人上来敲了门,说二少爷回来了,裴衔羽却不搭理,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装睡。过了一会,他就听到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很明显,那个沉重、却走不踏实的,刑淮臻的。

    江南扶着他,佣人要来帮忙,却被她拦住了。刑淮臻好像一个人进了卫生间,里面传来的干呕的声音让他心揪。有人在悉悉松松整理床铺,江南的脚步在他房门前停下过。她好像迟疑了很久但没有敲响,紧接着刑淮臻打开门走出来,她便又跑走了。

    “阿姨说他睡下了。”

    “……”

    刑淮臻没回她的话。

    “……那个……你能自己换衣服吧?”

    “……你再讲下去,下次见面可就不是黎真要揍我一顿这么简单了。”隔着一扇门,他听见刑淮臻的声音有些发闷,“你下楼去,和老金说一声,让他送你回家。今天辛苦你了……”

    “……我会和她说是我自己要来的……”江南争辩了一句,但声音渐渐小了,“……还辛苦我了,咱们俩到底是谁……”

    “块去快去!再不下楼我就扣你绩效了。”

    “你!……有谁像你这样!”

    “江南——”

    直到女孩走掉,他才听见刑淮臻重重叹了口气。他歇了一会才起身走到他的房间门口,但也是和江南一样,在门前犹豫了很久。

    确认他再次躺下之后过了很久,裴衔羽才敢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那时刑淮臻已经睡着了,但是忘记了关外面的灯。应该是困到熟睡,因为他连衣服也没来得及脱。刑淮臻身上是一股浓重的酒味,刺鼻,甚至令人有些反胃。明明他说过他不爱喝酒的。

    裴衔羽没有走,他挨着床边坐下,心情有些复杂。他想帮刑淮臻换件衣服,起码只是让他睡得舒服些也好。但在解开第二颗衬衫扣子的时候,脖子左侧有一处红痕刺痛了他的眼睛。裴衔羽不知道那到底是吻痕还是什么之类的东西也不想知道,他只是松开手,扶着额沉默地坐了一会,随即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回了房间。裴衔羽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他那一夜没睡,自然不存在早不早醒的问题。第二天再见到刑淮臻的时候,他神色憔悴,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显然还在宿醉。直到见到裴衔羽,他才勉强将眉头疏展开。他正要去拉他的手,却被轻轻挣开了。

    刑淮臻显然是愣了一下。

    “我昨晚回来了,虽然有些晚。你睡着了,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他又不死心地解释道,想要伸手搂过他,但是裴衔羽反而又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吃饭吧。”他没多待一刻,转身从餐厅离开,长时间没有进食的饥饿感也突然烟消云散。裴衔羽有些奇怪,明明刑淮臻并不是那种喜欢早起的人,他曾经一向习惯了晚起晚睡,况且现在还是处于宿醉的情况下。

    裴衔羽又一次坐在了那个能看见教堂的飘窗上,只不过这次,他没办法再专心看书了。

    楼梯上的脚步声,他不用认,刑淮臻的。

    他走上来,但没说话,手里抱着电脑,坐在飘窗正对着的那架旋转楼梯上。刑淮臻的衣领开着,正好露出那块红色的痕迹,裴衔羽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声,仍旧没有说什么。

    只是为什么突然很想流泪呢。

    也许是因为一夜没睡,他百无聊赖中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裴衔羽想下地去找鞋,却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动弹不得——他身后是刑淮臻,他抱着他睡着了,还有一层薄毯裹在他身上。

    裴衔羽想尽量悄无声息地把自己抽开,只可惜还是失败了。刑淮臻揉着眼睛醒了过来,拽着他的胳膊问他要去哪。裴衔羽用一句饿了搪塞过去,转身匆匆下了楼。然而等刑淮臻再到餐厅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问过厨房的佣人,他才知道他只拿了颗茶叶蛋走。

    刑淮臻明明记得他很讨厌吃鸡蛋的。

    房门出乎意料地没有锁上,他轻轻推开,端了汤和饭菜上来。裴衔羽坐在昏黄的灯光底下,正伏案写着什么,见他走进来,便立马将那张纸抽走了。

    “怎么不吃饭?”他刚一捉住他手里的笔,裴衔羽就立刻丢了手,“你一直睡,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不饿吗?”

    “饿,但没胃口。”他敷衍地答了一句,余光里瞥见刑淮臻扬起了眉毛。

    其实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饿着。

    “那怎么突然想起吃茶叶蛋了?我记得你以前这种东西一口都不吃的……”

    “胃口变了。”裴衔羽打断了他的话,并不想再继续揪扯下去。他远走的这五年里,他们也都确实变了太多。飘来的香味让他没忍住瞄了一眼刑淮臻手里的汤,裴衔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紧接着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在心里愤愤地数落了自己一句。

    “快吃快吃,再这么折腾,你的胃要不高兴了。”刑淮臻将筷子塞进他手里,坐在床边上看着他眼馋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实话说,其实裴衔羽并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被人盯着,可是这时的情况显然不允许他顾虑这么多。喝汤的时候,因为太急,甚至有一些从嘴角漏了出来。刑淮臻笑着要给他去擦,但却被裴衔羽下意识地反手拍开了。

    碗猝不及防摔落在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让他们都愣在了原地。最后还是刑淮臻先回过神来,有些着急地伸手去捡,裴衔羽想去拽他的袖子,可是却没有拽住。

    被割伤时的痛感让他眉心抽搐了一下。

    “碎碗怎么能拿手捡呢?!”他一脸担心地凑了上去,暂时忘记了让他耿耿于怀的那件事。裴衔羽的注意力全在他划破的手指上,以至都没有注意到刑淮臻嘴角略过的一丝得逞的笑。只可惜好景没持续多久,这份突然难得的亲近就被打破了。余光不慎瞥过衬衫下面那处暗色的红痕,裴衔羽当场便僵住了。

    刑淮臻的眼睛却是带着些促狭的。他进一步靠近他,低头吻住他,裴衔羽没有躲,但也同样没有回应。那副冷冰冰的态度让刑淮臻调侃的话堵在了嗓子里,他不明所以地松开他,见裴衔羽别开了眼睛。

    “怎么不继续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有任何感情。

    “你……不太愿意?”刑淮臻仰头蹭了蹭他的鼻尖,只是仍旧被躲开了。

    “不用了,三个问题,不接受讨价还价,我正好最近也缺个床伴。”裴衔羽伸手拉开床头柜,将一盒只剩下一半避孕套丢给他。刑淮臻愣了一下,知道他们以前从没用过这种东西。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家里的每一件开销都清楚过问,但刑淮臻从不记得什么时候买过安全套。裴衔羽没出过门,那就只有……

    “你从哪拿来的这个……”

    “用得着你管吗?”他皱着眉怼了一句,“做你的。”

    刑淮臻拾起那盒东西,随后冷着脸将它撇下了床。

    “你又和谁搞上了?”他紧攥着裴衔羽的手腕,捏得很用力。血液从指腹间滑到他的皮肤上,一路顺着小臂落到肘尖,轻轻一声跌落在床单上。红色的痕迹晕开,但似乎红得并不那么真实。裴衔羽一时分了神,却觉得像是自己的伤口在痛。

    “和你有什么关系?挑刺是吗?嫌我三个问题要多了?”

    “你跟我做的时候就只想着套话是吧?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情报工具,和你那被你骗得团团转的前男友一样?”

    “我都给你当泻欲工具了,就是要一个答案而已,很过分吗?”裴衔羽冷笑了一声,推开他想要下床。刑淮臻却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他又一次被拷在了床头上。

    和那天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又想跑是吗?看来是我平常对你太宽容了裴衔羽。你是不是觉得仗着我曾经喜欢过你,你就能这么肆无忌惮?”他用被割伤的那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裴衔羽只是被摁在床上,他的手并没有收紧,但窒息的感觉是从心口里蔓延开来的。血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领里,痒得他发颤,疼得他发抖。他喘着气看他,被灯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是,你说的没错,我们不过在互相利用。”他们沉默着,僵持了片刻,最终是刑淮臻先语气冷淡地松开了手。在他放开他的一瞬间,裴衔羽几乎是一下子就缩进了床的角落里。他正极其暴躁地扯着手上的链子,即使显然斗不过那块质量可嘉的床板。裴衔羽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已流了泪,而刑淮臻只是看着他将手腕挣得发红,甚至瘀血,但一直没有动作。他关上门出去,可是关门的力道太重。裴衔羽将自己在被子里捂得几乎窒息,才让抽咽的声音没能传得太远。

    他第一次哭着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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