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拉帝奥已经回去了，砂金看着空荡荡的床边，拉拢着被子，冒出个想法来：要是跟他睡在一起就好了。

    砂金开始想念拉帝奥身上的气息，即便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仍旧克制不住想要索求更多。

    天气越来越冷，砂金变得更加容易犯困与懒惰，即便在温暖的室内也不愿从床上下来，有时候背书都窝在床上背的。

    说起背书，还有这么两本书没过第二遍呢，砂金从桌上堆着的书中间抽出一本摊开翻了几页，有些头疼。

    敲门声响起，拉帝奥推开倚在门边，目光在砂金手中的书停顿几秒移开，说道：“吃早餐。”

    他愣愣看着拉帝奥这一开一关的快速动作，心想：完蛋！对方怎么还在生气呀？？！

    昨晚都跟自己讲故事还牵手了！！怎么第二天还是这副死样子！！到底是要怎么做才能不生闷气呀！！话说回来，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砂金坐在餐桌旁默默地扒拉着海鲜粥，偶尔悄悄抬一瞬眼去瞟对面坐着的拉帝奥脸色。

    “有事？”拉帝奥盯着砂金问。

    砂金摇摇头，连忙低头继续吃，他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自己头顶，过了一会才挪开。

    “今天复习第7章节的内容，上午进行复盘，下午做卷子订正错题。”

    砂金点头如捣蒜。

    “.......我是在跟哑巴说话吗？”

    砂金刚摇了两下头，反应过来，赶紧回道：“好，知道了。”

    拉帝奥张嘴又猛地闭上，哽了下喉咙，看了砂金一会便起身离开了。

    不一会，伊桑扒拉着厨房的门探出半张脸，见拉帝奥离桌，鬼鬼祟祟窜过来，问：“教授怎么惹你生气了？”

    “啊？没有呀。”刚好相反，是自己惹对方生气了，砂金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他？”伊桑问。

    “我哪有不理他？”砂金正焦虑怎么跟拉帝奥和好，一听伊桑这话，真是冤枉到要大吼大叫的地步了，这都跑偏到哪里去了。

    “可是从昨晚你们回来到现在，你都对他不理不睬的，只会点头跟摇头。”伊桑不解。

    “我......”砂金想说自己只是怕多说多错，可此刻听伊桑谈起这回事，不禁猜想，拉帝奥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发脾气吧？？！

    基于此猜测，砂金这几天又开始变得话多起来，见缝插针的跟拉帝奥明着暗着道歉，而对方淡然点头却不接受，仍旧将砂金照顾得很好，只是不进行任何的交流。

    并非是指拉帝奥不再跟砂金说话，拉帝奥还是什么都问得仔细，哪怕伊桑做一道新菜式，都会仔仔细细从食材配料做法都问一遍是否有忌口或是别的要求，更别提换药包扎之类的事了。

    可除了这些外，拉帝奥不会再多说一句，不会向他说些逗乐的话，不会问他晚上要出去散步吗，也不会跟他谈及自己的想法。

    砂金裹着毯子缩在房间的小沙发上盯着播放的电影却心事重重，究竟.......是希望对方跟自己说什么呢？

    想从生活琐事到艺术历史天文，或是过去延伸至将来，究竟要听到对方把他自身剖析到什么程度，才会令自己觉得对拉帝奥了如指掌呢？

    砂金忽然间好像意识到了拉帝奥生气的真正原因，刚坐直身躯，茶几上的手机就响起铃声，打开一看是翡翠来电。

    “想我了吗？”砂金拉长着语气。

    “当然想你，我们的珍宝。”翡翠顿了一下，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终于要给我升职了？”砂金边说边看着左手掌心结痂的伤口。

    “我觉得是比这个还好的消息。”手机另一端传来轻笑。

    “恕我无法想象，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砂金调成扩音放在一旁，自己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上面撑着双手，去撕痂皮。

    “明天你将会收到属于你自己的长期居住证明.......意思是，你在希斯罗里有合法居住权以及有效身份证明。听说那个地方四季如春，常年百花盛放，是个度假修养的好地方。”

    砂金却呆呆怔住了，指尖扯掉痂皮最后一点，边缘渗出些微血珠。

    “是.......拉帝奥帮忙的吗？”这个问题真是太傻了，自己的蠢心思暴露得一览无余，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为什么这么问？就不能是公司为你谋取的福利？小砂金，我们对你可不差！”

    沉默半晌后，砂金小声回道：“很感谢公司对我的庇护，只是.....我觉得，除了拉帝奥外，应该没有人会在这种.......没必要的小事上浪费时间吧。”

    “没必要？”翡翠重述一遍。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可就算给我居住权也没用吧.......”漫长的沉寂后，砂金低语，“我不会离开公司。”

    “.......但至少你现在有了选择的机会，你可以留在这里，或是去往别处，以后没有人会驱逐你了，你可以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街道，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所以......这确实是拉帝奥........”砂金没有说下去。

    “算是吧，这份居住证明能送到你手上，他确实有很大的功劳。”翡翠回道。

    “可以告诉我，他是用什么换的吗？”砂金平躺在沙发上，目光盯着天花板上的浮雕。

    “博识学会研究了三年的仿生人科技项目，虽然抱歉顶替了之前答应合作的承包商，不过我们这边的人选确实更为优秀呢！”

    砂金默不作声，右手的指甲却无意识地扣弄着伤口，空气中开始弥漫淡淡的血腥味。

    翡翠见另一边没声音，自顾自地说道：“总监大人是在震惊自己的男朋友偷偷做了这么多事吗？放心吧，这又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不是第一次？”指甲陷进了伤口里，刺痛让砂金眉头一皱。

    这次倒轮到翡翠讶然了，她问道：“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砂金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呵，我们的教授大人还真是一句谎话都不说，他居然真的一句都没跟你提起。当真有趣，关于这个第一次，自己去问问他吧。我认为从他嘴中说出，会比我告诉你更加震撼，再见啦小砂金。”

    翡翠带了点拱火的语气，神神秘秘地说完就挂掉了电话，砂金坐起身来，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拉帝奥也藏了这么多的秘密与自己息息相关........也许，他们两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双方都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所以，是一个又一个刻意的巧合才造就了这风平浪静的明天吗？

    而与此同时，仅有一墙之隔的拉帝奥也收到了拜伦发的消息，对方还是将居住证明赠予了砂金。

    可其实拉帝奥只是让拜伦参与了一小部分的研究项目，这份回礼显然远超平等交换的价值。

    这份居住证明相当于一个国家承认了砂金的合法身份并享有与常人同等的保障权益，绝非短短几日就可完成流程审批，其流程繁琐与复杂可以想象难度之大。

    但拜伦就这样轻松的发了过来，从结果推测原因显而易见，这份所谓的交换筹码，早在数月前就着手进行准备了。

    换言之，不管此次的交易是否成功，这张证明原本就是属于砂金的。

    拜伦见拉帝奥显示已读却迟迟未回，猜想自己那点小心思大约是一览无余了，他不由摇头苦笑。

    早在第一次见到砂金的时候，就有人对自己提起对方的来历，明面上尊贵的公司高层，可背地里，大家都这么称呼他——明码标价的美人。

    只要付出足够的金钱与筹码，就可以见到那位高高在上的总监大人，共进晚餐、共赴宴席，甚至是同游异地都可以，只要付得起留他在身旁的价格。

    所以，在知晓砂金的过去后，拜伦想到还有什么能比让这位战火中的金发美人有处可归更值得一笑的呢。

    这个决定简直疯狂极了，大半生都在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想尽方法夺取他人之物的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为一个争议颇多，只是见过几面的少年，不求回报的做到如此程度。

    拜伦是爱慕砂金的，可他知道，自己已经太老了，老得连灵魂也腐朽不堪，连砂金的脚尖都触碰不到，更何况是牵手。

    他这辈子犯下太多的罪孽与错误，零星做过这么几件善事，漫长的人生里，唯一不后悔的就是为砂金力排众议、不顾一切的让自己的国家接纳对方。

    即便砂金并不需要，可他仍想自作多情地送予对方，漂亮的鸟儿只有在自由的天空才能尽展光芒。

    良久，拉帝奥终于回复了消息，简短的一句：谢谢，以后欢迎来参加我跟砂金的婚礼。

    饶是在名利场游刃有余的拜伦看见这条奇怪的消息也不由愣住，不知如何回复，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前后不搭的话语。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肯定会让这位傲气的教授不满，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不掩盖情绪，再怎样说声谢谢就完全可以结束这件事了，可拉帝奥偏偏还要在这个词后面多此一举的加句邀请。

    拜伦笑着低语：“跟传闻中的评价一点都不同，什么淡漠无情，只知道搞学术研究的教授，明明是个善妒的小气鬼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