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晚，也许是之前的对话加上种种纠葛，终于雪崩似的噼里啪啦往砂金心中的湖里砸去，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如此复杂的感情了，从大脑或是心脏，砂金找不出身体不适的源泉，只觉浑身哪里都发热发软。
他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凌晨4点多，叹了口气，无聊地划拉着朋友圈看，手指停在一条分享上，点开图片放大，嘟囔着：“跟男朋友去海边了呀......挺浪漫。”
砂金接着往下划，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图片上的那片海，他想起离家十几公里左右好像有个港口来着。
他愣几秒，切去了另一个软件，在上面搜索：如果半夜叫男朋友.......
不对，删掉。
搜索：如果半夜叫同事.......
好像也不太对，删掉。
搜索：如果半夜叫室友.........
太奇怪了，删掉。
砂金皱眉瘪嘴，手指点来点去，打开图库敷衍着划看没几秒，退出去，重新点进了搜索栏里。
搜索：如果半夜叫男朋友开车去海边看日出会去吗？
砂金点开几篇帖子看了看，貌似会去，有点放心。
搜索：如果半夜叫男朋友开车去海边看日出会被骂吗？
琢磨了下，应该也不会，比较放心。
搜索：如果半夜叫男朋友开车去海边看日出会被分手吗？
砂金翻看了很多篇贴子，犹豫了会坐起身来，他决定第一次在拉帝奥身上赌一把，于是穿上拖鞋推开门，走了几步在拉帝奥门口踌躇几分钟后，开门进去了。
他鬼鬼祟祟地借着没有完全拉完的窗帘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四周，蹑手蹑脚找到拉帝奥床边，有点偷感地蹲着小猫似地扒拉在对方枕头旁边。
“教授。”
.........没有回应。
砂金磨蹭了一下，凑在他耳边又喊了一声：“教授。”
拉帝奥在被子里动了动，眯着眼睛，迷糊嘀咕：“砂金？”
“我想跟你说个事。”砂金见拉帝奥醒了，马上缩回床边，有点不好意思地双手趴着把半张脸埋进去。
拉帝奥睁开了眼，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碰到了砂金趴着的手臂，顺着摸到了他有点微凉的手揉了下，又去摸了摸他的脸颊，把被子掀开一点扯着盖在他手臂上，还是有些发懵地说：“房间里面有什么东西吗？怎么大半夜溜过来了？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的，我听得见。”
“我想去海边看日出，就现在。”砂金的嘴因为挡在被子跟手臂里，声音闷闷的。
拉帝奥侧着身子面向砂金，又把被子挪了大半部分尽量搭在对方身上，沉默几秒后坐起来，打开了灯。
“你不会一直没睡，然后憋到现在才告诉我吧？”
“那倒没有，我就是有点睡不踏实，睡还是睡了的。”
砂金见拉帝奥低头在手机上查询着什么点来点去的，觉得自己这样过分的行为也许太为难对方了，本来学校里的事就够多了，还要帮自己分担很大部分的工作，可他还偏偏这么不懂事的把对方故意闹醒。
“抱歉教授，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去，我就是刚刚刷朋友圈突然看见别人发的分享图片，觉得有趣罢了。算了吧，你就当没听我说过这话，继续睡吧，不好意思呀，大半夜的这样神经兮兮的把你闹起来。”
拉帝奥看完天气预报，抬头看着砂金，说：“等会出门穿厚点，围巾手套都戴着。”
砂金愣住了，皱眉问道：“就答应了？”
“你还要干什么事吗？”拉帝奥声音有点低哑，他移开杯盖把杯子递到砂金嘴边，“喝点暖下喉咙。”
砂金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接过杯子抿了口温水，就听见对方说：“我觉得26℃是一个完全可以满足御寒需求的温度，为什么你只是从床上下来走几步到我房间来，手跟脸就不是热的了？我应该再给你安排个更精准的身体检查。”
拉帝奥见砂金捧着杯子呆呆地盯着自己看，便从对方手中抽走了杯子把剩下的水喝完放在柜子上，捏了捏砂金的脸，又问了一遍：“你是机器人吗？怎么有时候问个话要跟你问两遍？还要干什么事吗？”
砂金打量着拉帝奥，似乎要从平和的面具上找出细小的裂缝，他问道：“为什么答应我？”
“为什么不答应？”拉帝奥反而还露出疑惑的表情。
“可是现在是凌晨4点12分，外面雾霾浓重，阴冷湿寒，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你还要开这么久的车，我甚至才把你吵醒。”砂金一下子说了好长一句。
拉帝奥下床，把砂金抱起来坐在床边裹好被子，拿起遥控板按了下把窗帘拉得更开，走去窗边望下去，又转头看着砂金，说：“我没瞎，我看得见自己的手机跟钟表上显示的时间，外面的情况没你说得这么糟糕，我们走地下车库，等会我提前调好车内的温度，不会冻着你，在太阳冒出来前，我们是待车里面，又没有把你踹下去吹冷风。”
“而且你是看不见楼底街道亮起的路灯吗？哪有这么黑。四十几分钟的车程并不久，你也没有吵醒我，你的行为是叫醒我，这一点提出表扬，你终于知道叫人了，我感到欣慰。”
拉帝奥打开衣柜挑选衣服，见砂金还呆愣愣地坐在床边，问道：“你早上想喝什么？”
“啊？”
“咖啡、红茶、牛奶、豆浆？”拉帝奥把要穿的一套衣服取出挂在一旁。
“红茶吧。”
“想吃什么呢？”拉帝奥把相搭配的手表、领带等配饰都摆放整齐。
砂金愣愣盯着拉帝奥做完这些事，然后解开了自己睡衣第一颗扣子，他恍然意识到对方居然就这样坦荡荡的当着自己的面准备换衣服，连忙默默低着头，把拖鞋蹬掉，盘腿坐在床边裹紧被子。
“我们现在要吃饭吗？你饿了吗？”砂金问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聪明一点？去看海难道就不吃早餐了？”拉帝奥问。
砂金有些震惊地半张着嘴：“你该不会想现在把伊桑叫醒起来做早餐吧？她会杀了我们的！”
拉帝奥用一种很无奈的表情看着砂金：“.......我有手，且我厨艺还是挺不错的，你又不是没吃过。”
“一定要吃吗？日出的时候太早了，我多半吃不下。而且有点好笑了吧，带吃的带喝的，像小学生出去游玩一样。”砂金的声音颤了颤，带了点细微的笑意。
“一定要吃，我们家的家规就是一日三餐都要吃。”拉帝奥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戴表。
“伊桑过段时间会回我父母家，把她喊过来只是方便照顾你，最近这段时间我有点忙，后续调整课程跟工作安排后，就不需要她待在这里了，你还没有难搞到需要两个人来伺候。”
天呐.......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就说出以后我们肯定是生活在一起的话的？真是佩服。砂金眨了眨眼，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拉帝奥。
“给你做三明治可以吗？”拉帝奥问。
“好呀，我吃什么都可以。”砂金捏着被子一角玩。
拉帝奥走过来把砂金脑袋上的被子扯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去洗漱换衣服，你出个门麻烦着呢，我做早餐的速度可快了，日出可不会等你在这磨磨蹭蹭。”
砂金朝拉帝奥翻了个白眼，抱着向对方证明自己一点也不拖沓的决心，第一次在20分钟内洗漱完成换好了衣服，走下楼时，拉帝奥已经把外出带的东西都放好在篮子里了。
“教授。”砂金盯着塞满了的篮子感叹，“你不教书了，还可以去卖早餐，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呀。”
拉帝奥怔了一瞬，沉声道：“我不会修堵塞的下水道。”
“.......哈哈，你真可爱。”
“这是在夸我吗？我有点疑惑，因为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评价这个词语。”拉帝奥说得认真极了，甚至面露思索。
“是吗？可我真的觉得你很可爱！”砂金边说边点头。
拉帝奥笑了笑：“谢谢，我们走吧。”
在开车去往港口的途中，拉帝奥为避免砂金觉得无聊，询问对方是否要听歌，不知砂金是因为起太早有点晕车或是一直没怎么睡而神色恹恹，没有玩他那一刻也不离手的手机，而是盯着雾气浓重的窗外发呆。
砂金点了下脑袋，拉帝奥点开了歌单放歌。
“不舒服吗？晕车还是困？车里有药吃点吗？”
砂金摇摇头，忽然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听这些活泼的歌了？”
“之前你坐车的时候放过几首，我把类似的歌曲都加在里面了。”
“完蛋，有点被感动到了。”砂金抽了抽鼻子。
拉帝奥反倒一脸匪夷所思：“我真是搞不懂你，你比我算过的所有数学题加在一起都还难，我没办法从你的语言跟行为解读出任何逻辑。”
两人时不时地搭几句话，更多的时间只有一首接一首的歌曲环绕在车内，可沉默的教授说出了许多幽默诙谐的语句，而善于恭维的总监难得安静，做了会听众。
“困了就睡会，离日出还有段时间。”
“不会觉得我这样很烦吗？”
“不会。”
“你一个人夜里开车，我却在旁边睡觉？”
“你困了，我不让你睡这才奇怪，我没有折磨人的癖好。”
“我把音乐调小了，这个位置可以吗？。”拉帝奥调低了座位靠背，从后排拿了个枕头拉开拉链抖出一张薄毯盖在砂金身上。
“你要带普通的眼罩还是蒸汽眼罩？或是不带，我把车内的灯光调暗？”
“给我个蒸汽眼罩吧，谢谢。”
“......你眼睛不舒服吗？我有眼药水。”拉帝奥说着准备扣开下方的暗格，被砂金一把握住。
“不用，我戴会眼罩就好，等会日出前一定要喊醒我哟！”砂金再三强调。
“嗯，那我继续往前开了。”
“好，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