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说,你过得怎么样?几个孩子,多大了?”
田真拉着黄桃的手急切的问着,她自己结婚后,琐事太多,又因为双方都出现工作和住址的变动,俩人已经四五年没有联系上。
“唉!说来话长……”
黄桃的神情无奈而且沧桑,甚至有那么一会儿,脸色是灰暗的,但马上便恢复了笑容。
“几年前,我们所在的针织厂垮了,失业后我丈夫老胡买了一部人力三轮车,去帮人载物送货,可是时运不济,在一次事故中腿受了伤,小县城医院没看彻底,落下了后遗症,一到秋冬或阴雨天气就疼得下不了床。”
黄桃说到这里,又不经意的轻叹了口气,接着说:
“后来人家介绍说省城有位治疗这种顽症的老中医,就带他来试试。老中医检查后说只要坚持治疗半年就基本可以康复。所以,就在这边租了房子,准备彻底治一治。”
“那你……”
田真指了指她手中的擦鞋工具。
黄桃一怔,随即笑着说:
“我现在什么都做,擦鞋只是我的副业,只在空闲时间或者晚上干,白天帮人家搞卫生,钟点工,收入还不错呢!”
她笑得很敞快,还带几分少女时的调皮,又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回到了俩人同窗的时光。
田真也笑,附和着,却笑得有些勉强,有些心酸。
她们边说边走,黄桃将田真带到了自己的住的地方。
这是一间低矮的旧平房,门外走廊上有一个煤炉,呛人的煤气味中却夹杂着一缕特别的清香,好像是一种鱼肉的味道。一个矮个子男人在炉子上捣鼓着什么。
田真正猜测他是谁时,黄桃赶紧介绍说:“这就是我丈夫老胡。”
随后又把田真介绍给自己的丈夫。
黄桃的丈夫胡涛真实年龄只有三十出头,但看上去却像一个四五十岁的样子,岁月沧桑在他的脸上刻下了太多底层人的辛酸。
他的神情有些局促不安,脸上憨憨地笑着。
黄桃敢紧上前把丈夫扶进屋里,嘴里关切地唠叨:“叫你躺着休息,你又下床来,晚上凉气重……”
胡涛抱歉地朝田真笑了笑,就顺从地坐上了床。
黄桃麻利地灌了个热水袋,温柔地塞进被窝,摸索着放在丈夫的腿边上,脸上写满了耐心与关怀。
“真真,我自己做了些鱼丸,是老胡教我的手艺,你们母女俩帮我尝尝。”
黄桃说着话,转身出去揭开炉子上的汤锅,打来两碗满满的鱼丸子。
“我们一碗就够了,刚刚吃饭呢!我尝尝你的手艺吧!”
田真认真地推开了一碗,只留下一碗在一边,并阻止女儿马上要吃的动作。
“菲菲,稍等一下,待凉些吃。”
然后又转头跟黄桃聊了起来。
黄桃还是那么健谈,从学生时代聊到结婚后的日子。田真说得比较少,大多数都是微笑着听,偶尔附和一下。
……
黄桃进纺织厂上班不久就恋爱了,对象就是胡涛,是同厂的食堂厨师。胡涛对她特好,为哄她开心,经常会做各种美食,经常会……
黄桃把自己恋爱的事写信告诉了田真,可把田真气得够呛。当时还特意打了个长途电话批驳好朋友。
“你怎么这么没骨气呀!小小年纪就开始谈恋爱,而且是刚认识不久,几个破点心就被对方收买了?你忘了当初的梦想吗?你不是要出人头地吗?跟乡下的小厨子在一起,你只能一辈子呆在那个小地方。赶紧悬崖勒马,出来省城闯天下……”
黄桃握着话筒半天没说话,她有些生气,但憋着没发火。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真真,尽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是不允许你随便轻视他!”
这是她们有史以来第一次闹得不愉快,为了她的那个小厨子男朋友。
田真还是不忍心不管,特地请假回了一趟小城,请黄桃吃了一次大餐。
席间,她苦口婆心。竟然劝对方放弃一切,跟她去省城,俩人还像学校里一般,一起住一起吃一起闯天下。
黄桃太感动了,但是,她已经成了恋爱脑。
她的眼里溢出来幸福的泪水,她抱住好朋友哽咽道:
“真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他,他也非常非常爱我。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厨子,但他给我的爱却让我感觉自己已经被宠成一个公主……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已让我离不开了他。”
“每次来例假时,他会给我吨红枣汤;上火时,他给我熬绿豆汤;便秘时,他给我做高梁饼;不开心时,他给我做各种好看又好吃的小点心……”
田真忍不住打断她的话,翻了个大白眼,继尔吐槽道:
“说来说去,还是吃,你就是嘴馋!我带你去城省吃大餐呀!”
黄桃还沉浸在自己的甜蜜中,仍然一脸的陶醉:
“我不仅是嘴馋,心更馋。我馋他对我的一片心意。知道吗?那些为我做的事,他可是尽心尽力,我们在一起真心实意,没有参杂任何功利的纯真爱情!”
黄桃的神情和话语震撼了田真的心,也感染了十九岁少女对爱情的认知,那是一种对爱情的虔诚与可贵的执着。她开始尝试理解黄桃,不再阻拦她,并尊重她的选择。
诚然,田真对爱情的看法并不一致,她不太认同黄桃这样柏拉图式的爱情圣徒。她的人生爱情观,是不但崇尚美妙甜蜜的爱情,但绝不放弃爱情以外的东西,比如金钱、物质乃至地位等,这些都是决定了生活的质量啊。
爱情就像开出的美丽花朵,却怎么能离开那些世俗所构成的土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