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聪打她爸手机没打通,又打她妈妈的电话,竟然说停机。有些着急,于是打苏菁晶电话,看她知不知道情况。
苏菁晶接起电话就跟莫聪报备:“姐,姨父手机上回去武汉在车站被人偷了。还让我瞒着你,怕你担心。你堂弟诈骗被抓,姨父去找姐夫帮忙解决的。取保决定书我看过,他们的诈骗金额是8万,保证金4万多,一共12万多,姨父说姐夫二话没说找人把莫新宇给保出来。姨父说他会想办法把钱还给姐夫,让我们都别跟你说。他还打算再抽时间去拜访姐夫一家,好像这次是你婆婆娘家有人帮忙才能这么顺利解决。”
话正说着,苏菁晶还麻利的把她拍到的决定书图片也发给莫聪,代理人是唐镜淓。
果然,谢郁堂说的没错,看着别人焦头烂额急的团团转,而他只用动动手指头就能救人于水火,这种游戏怎么能不好玩。
“他是不是又在使劲儿接活儿,还拉着我妈一起出工?算了,你抽空和小姨去我家一趟,跟他说这事不用他操心。让他跟我二叔嘱咐,管好莫新宇,下不为例。我马上给他买新手机,先邮到你那儿,到时你一起带去,帮他把手机也设置好。”莫聪说完,在公司外的城市公园又站了好一会儿。
觉得烦躁。赶忙下单新手机后,她痛定思痛的抱着纸箱,又返回赛欧。突然负债12万让她失去本该有的骄傲和底气。
可恶啊,虽然很不甘心,但至少得等找到下家才能离职。
她现在只剩一万多不到的存款,实在有些发怵。就算挨,也得等到这个月中旬发工资。现在离职,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大女人能屈能伸,好女子不吃眼前亏。
刚出电梯,又是蓝范蒋谢四个人一字排开,列队在等电梯。
“蓝总,刚刚是我情绪不好,离职申请书已经撤回,对不起给您添麻烦。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您只管说,我一应照办。”莫聪先开口,态度谦恭又和善,跟刚才的冷脸桀骜简直天差地别,让蓝溪都不由地一愣。
想着她是不是失忆了,变脸变这么丝滑,且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样子。
“啊,各位领导是要乘电梯吧。”叮——,她反身点一下电梯开关,好在电梯没走,“蓝总、范总,蒋小姐,谢总,电梯好了,请——”伸出右手指引,她笑的像个中了彩票的电梯操作员。
蓝溪甚至觉得,下一秒,莫聪就会问他们去几楼,并催促他们往里靠靠,谨防电梯门夹伤。
“嘿嘿!莫聪莫聪,我们先走,让他搭下一趟,我有个瓜要跟你说。”蒋媛见莫聪突然这幅举止,忍俊不禁的拉着她就往电梯里进。
“唉,等等,我还没下班。”
“哦没事!我让安琪帮你计外勤,你先陪行蒋小姐去看后天拍摄的场地,啊不对,现在可以叫蒋总了哦,哈哈哈哈哈~”蓝溪见状赶忙附和。
“可是我的东西——”
“我帮你拿。你安心去就好了。”蓝总真是乐于助人,连忙帮她把箱子接过来。
完了谢郁堂往里进,被蒋媛怼说让你进了么,就上赶着来了。然后看着莫聪,把决定权交给她。
谢郁堂没多言语,也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微微偏着头,面带笑意,看着莫聪,好像真的听她安排似的。
“谢总快请进快请进,这个点待会儿午休回来的人多,不好等电梯。咱们去看场地,还得劳烦谢总开车,所以请务必一起走。”说完她朝外面的蓝范二人点头颔首,并保证:“蓝总放心,我会带他们二位看好现场。蓝总范总再见。”
电梯关门,蒋媛噗哈哈哈地笑出声来,莫聪站着没回头,只直勾勾盯着逐渐下降的楼层数字看的非常专注。像在盯着炸弹计时器。
“你该不会打算一直叫我们将总、谢总的吧!天呐,我要被笑死了,有种冒充大人干坏事的错觉。”
以前蒋媛总抱怨说不喜欢她爸蒋仁勉的做派,老喜欢找人谈话,还动不动就拿职级压人。不过是办了个公司,真拿自己当皇帝了。她还对自己烽火大公主的尊称鄙视又唾弃,觉得这种返古的称谓既无聊又无脑。
通过一个人称或职级就把人分类分档的做法,本身就不是人做的事。但大家却乐此不疲的进行着这种莫名其妙的角色扮演。彼时的大小姐对此嗤之以鼻、深恶痛绝。
蒋媛想要的是平等、舒适、自由无负担的人际关系。想要真诚、无条件、不求回报的真心诚意。她真正想要的,莫聪现在觉得,其实是母爱。
“你记不记得我们俩偷穿师姐她们的学位服,被当成道士捉住。我的天呐,我要笑死了,刚刚范奕秋给我讲她们那个什么非侵入式的感应器,我虽然点头微笑,但有种马上被识破、捉住的紧张感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真的,要不是为了给你撑腰,我是真的搞不来这些冠冕堂皇的人情客套。”
蒋媛情绪良好,语速很快,看来是真的为莫聪能够随行而开心不已。
“哦对了,我们上次去蓝溪家参加晚宴,有个小哥哥表演阿波罗升天来的,竟然也是这家公司的工程师呢,叫范梓明,你认不认识呀?啊,认不认识嘛?”
但莫聪自始至终都盯着电梯楼层信号灯,没有给出一丁点儿回应。
“应该认识的吧,范奕秋亲弟弟,赛欧员工肯定都认得的。”谢郁堂适时接话。他不懂莫聪为什么要把氛围搞得这么僵,明明是她自己又回来接档,想要这个机会,这会儿是在闹什么脾气!
“你不吃芹菜是因为我对不对,刚刚你那盘芹菜香干里的芹菜一点都没动,是不是因为之前养成的习惯。”
真神奇,21层,竟然没有一个楼层停。放在往常,莫聪会觉得运气爆棚,但今天,她觉得是天公走眼。
沉默也是一种回应,逼着人讨要说法的,只会得到不想要的答案。这个道理,蒋媛一直都不懂。她始终不懂,她们已经没有刎颈与共的可能性。
“啊,你刚刚是着急员工食堂吗?难怪一下车就不见人影,还以为怎么了呢?”谢郁堂再次硬着头皮想转移话题,“午饭吃的有点早,别说我这会儿已经有点饿了。要不——”
“我在问你呢,莫聪!”蒋媛的声音陡然提高,音量和音调一起。
谢郁堂不由的噤声,本能的想向莫聪发出提示,但她却带着温和的笑,眉眼弯弯自己转过头来。
“啊,不好意思,我以为您是自言自语,刚刚问为什么没动芹菜是吧,那个其实是今天的芹菜不太新鲜。所以剩下了,下次我会注意争取都吃掉,坚决不浪费食物。啊,到负一楼了,谢总、蒋总请——”
说着,莫聪再次和刚刚下楼一样,给出一个非常标准的‘请’地姿势,指示他们先行出门,让谢郁堂觉得她极有可能是瞅准时机才开的口。
“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和你继续在一起,你为什么要像陌生人一样?”
蒋媛哭了,眼泪来的没有声息,却不可遏制。
谢郁堂刹时觉得心疼的很,但想到她们俩的决裂跟自己有直接联系,又不好发作。
从前他还能心无旁骛指责莫聪不分轻重,不让着蒋媛、让蒋媛伤心。现在,他只觉得乱糟糟的,有些手足无措。
“谢总,咱们快出去吧,耽搁久了不大好。电梯待会儿警报器该响了。”
莫聪还是得体周全挂着笑脸,示意谢郁堂拉一下蒋媛。
谢郁堂也会过意。连忙去牵蒋媛,但被她赌气似的躲开。警报器真的开始响,谢郁堂无奈之下,只好将她抓住并抱起,然后出了电梯。
“谢郁堂,你放我下来!你凭什么把我抱出来,谁准你抱我的!”
她在他怀里扑愣,捶他胸口,脚也一直踢蹬,但一点用也没有,那拥抱很稳固、坚实,不可撼动,不能挣脱。
“行了,别闹。”
谢郁堂当然不可能让她摔倒的,他一定会好好护着她,让她称心如意。
“车子在这边,快过来帮我开下门。”
他抱着她的娇蛮公主转身,他只在有所用意时才会转身。看向莫聪,露出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不耐烦表情。
“好的,谢总。”莫聪积极响应,面色和刚刚无异,快步走到他的卫士旁,打开车门。
从容不迫的举动和得体沉静的神情,让谢郁堂忽然意会到,自己和蒋媛此刻的行为有多不合时宜。于是将她放下。
“我可不坐副驾。还要系安全带,麻烦死了!”
莫聪马上打开后座车门,怎一个听话得力了得。
蒋媛上车,莫聪没着急关门,而是合乎礼节的问:“谢总,我也坐后面有些冒昧,坐副驾也不合适,您看要不要我开车,你们二位坐后排比较舒服?”
谢郁堂看着她例行公事的平静脸庞,实在找不出任何开玩笑的痕迹,不禁在心里冷笑一下,她可真是亲疏有别啊,现在他的车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是想说这个吗?
所以她之所以会愿意同行,真的完完全全、真真切切只为工作。
“场地略偏,车程会有点长,我熟悉地址和路况,谢总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来开车。我争取节省些时间,早点到。您看如何?”
谢郁堂什么也没说。只是关车门的时候,很用力。但他没听从莫聪的安排坐后面,而是赌气一样坐在副驾。双臂环胸,抿紧嘴,一副要谁好看的旁观者模样。
要谁好看呢?
范梓明自上次开过卫士之后,就对他姐姐的奔驰300嗤之以鼻,觉得没有操作感,跑起来不够动感。
他说,谢郁堂的车方向盘和油门一开始确实很重,这是因为人家是高级越野车,能野战的家伙,跑城市红绿灯,肯定大材小用,走走停停就是费事费力。所以一般人开会觉得很不灵活,很笨重。
可一旦发动机高转彻底稳定、速度提起来,这车就会像疾驰的坦克一样,又稳又丝滑,还巨有劲儿,超车跟过家家一样。
基于范梓明的驾驶心得,以及莫聪这段时间以来陪着蓝溪到处看场地,开吉普练手。
坐上主驾,驱动车子,她除了刚开始油门踩的不够果断,出现些微的滞障,第三个红路灯过后,车子上环线,她觉得体会到了范梓明所谓的操作爽感。
由于专注驾驶,留心路况和沉浸体验车子的综合性能,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车上另外两人的动向。
蒋媛则是上车起就直直盯着她的手臂,看了好一会儿,脱掉自己的真丝披襟,说:“你的胳膊待会儿该晒黑了,快拿这个挡一下。”
莫聪这下是真没留意到。谢郁堂眼疾手快,接过丝布,作势想给她搭到胳膊上,结果刚一凑过去,明显感到莫聪浑身一震,被他吓到似的,连方向盘都忽然一松。
咬紧牙关,莫聪看一眼后视镜,扶正方向盘,踩死刹车。
紧紧攥着方向盘,她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真的,莫聪真的有股想骂人的冲动。但深吸一口气后,她偏头往旁边象征性看一眼,只说:“不好意思,二位没事吧,没事我继续上路了。谢总不用照顾我,我不冷。”
“媛媛说怕你胳膊晒黑,才想着给你——”
“没事,我不怕。谢总和蒋小姐不用在意这种小事。还有大约半小时车程,二位可以先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
她其实是想让他们都安生下来,消停一会儿。但她不敢这么说。
谢郁堂从她冷静坚韧的目光中看到满满的疏离与抗拒。一如哥哥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很可怕。以致说不出任何别的话。
谢郁堂忽然后点后悔,刚刚不该拿她的家事来要挟。他的本意并不是要莫聪对等偿还。但从她的种种表现来看,似乎是要这么做了。
没有期待与柔情,没有关切和问询。
莫聪的眼神里只有公事公办的客套与正经。
和他身边那一个个行事稳妥、处变不惊的高级助理没有分别,但他要的不是她的强干和驯顺。
谢郁堂现在真正想要的,只是她能把他当成谢郁堂,而非朋友的故旧、老板托付的贵客以及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握手言和并不容易,尤其让两个仙人掌来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