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封凌赫为现任第六代鬼——王。”
这声尖锐的“鬼叫”刺得凌赫耳朵生疼,他终于晃过神来。
这是凌赫被加冕为鬼王的日子,气氛异常地僵,而宣读旨意的李公公,则“叫”得极其畅快。原来预设好的情节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计划中的喜庆——自动地被忽略了。
喜庆,在地府,这完全是不敢奢求的东西。而取代喜庆的,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僵局。
十一月,初雪。
登基典礼已不知过了多少年了。阳界的风是刺骨的,而阴界的孤魂野鬼完全感受不到。
作为阴界唯一的活物,凌赫无奈地裹紧了长袍,又无端地认为有亿点过于显眼,他潇洒地脱下了长袍,只留下单薄的秋衣。
下一秒,他后悔了。
威猛无比,不畏严寒的鬼王,默默地又缩入了长袍中。
他无聊地用右手转着笔,左手无意地打一个响指,一团阴火窜出了他修长的指尖,点亮了他笔下总被笔尖扎出洞的公文。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批着公文。
这很自然,又很不自然。
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喜怒哀乐。他似乎就是一块人形的木头,或是一具冰冷的僵尸。
鬼臣们探不得这位君主的丁点儿情绪,不知道这位君主下一刻要干什么。要赏谁,要杀谁,他们看不出一点儿端倪。鬼臣们收起了油嘴滑舌的面孔,惶惶不可终日。
凌赫灭了指尖的火,手掌下意识托在颌上,脑中无端浮现出昨夜梦中的画面。
梦中,他见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高大的背影映衬着斜阳,棕红色的长发随风而起,颇有几分邪韵。
“赤赤”,他听见了,哪怕这声音微小到引不起任何振动,但他还是听到了,那人在唤他小名。
赤赤。
那是他与那个被他亲手封入无极地狱的人,儿时定下的名字。
他不知不觉,坠入了梦境。
他向前跑,眼前的人只有一步之遥。
“你,你……是不是——”
他刚要拂袖拉住那人,冲去一睹他的真容,但那人却是像计算好的一般往后退去。
过了许久,那人仍在后退,而后边,是悬崖。凌赫飞扑了过去,正欲展翅,却惊觉——他感觉不到翅膀了!
就这样,两人跌入深渊。
谷底,是别一番模样。
恶鬼横行,残阳如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方天地,异于阴界别处,这,是一方炼狱。
地狱一共有十八层,分别关押犯人与罪大恶极者。而这里,便是第十八层。
无极地狱。
“凌赫,你还记得这儿吗?你还记得我吗?”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
恶鬼在怒嚎,而心魔在狠狠地质问他。
他捂紧了耳朵。
这些话,他不愿听,也不敢听。
他微皱了皱眉。
忽然间,恶魔的尖叫,转为了一个女声。
“呦,真睡着了啊,鬼王大人。”
凌赫醒来,却并不惊慌,只是转身,应付道:“圣女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