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事情是这样的,徐莱,姑且算是一位热爱观看乒乓球比赛的人。

    她是新星女队选手林萱和男队选手赵岩的粉丝。

    林萱,擅长正手,打法凶猛,是A国国乒种子选手。

    赵岩,正手暴力,反手无敌,功底深厚,队内绝对主力。

    她被他们的球风吸引,几乎场场比赛都追,做的笔记有一个手机那么厚。

    她平常的任务就是逛逛广场,做做数据,看看有没有人来搞他们的事,再把黑他们的发言、账号交给管理员处理,维护网络清明。

    直到有一天她刷到一张全运会的集体照,有人发了一张邪门的帖子说他们两个邪门地好磕。

    一个对视就足够让人心动,一个不经意的触碰就让人磕生磕死。

    这帖子虽然不是很热,但是就是精准传送到她面前,徐莱不屑一笑,这两人,拉郎配从来没见过有人剪他们视频。

    就连最邪门的cp投票,都不带他们玩。

    起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下来,都不知道有他们拍过多少次集体照,回回都是那个啊,领导站在中间,拿了冠军的站两边,依次排开。

    这回不一样,这回真不一样。

    她打开去年全运会的视频,专心看他们的反应。

    赵岩在林萱身上的目光总是有种带着欣慰的笑意。

    他往隔壁女队看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请问,他笑什么?他到底在笑什么?

    给她收起他这不值钱的笑容!

    队友打比赛的时候,林萱也在打比赛。

    他不好好看队友比赛,看她比赛干嘛?

    没关系,都是一个团队的,看两眼不会出事。

    好了,徐莱好不容易刷了个全视角的视频,一进去他们就隔着桌一起打比赛。

    刚好她是他俩唯粉,不用切画面,一次性看全了,不过她看着看着就不对劲,哥,她大局比分2比1,小局比分5比5,他朝对面看什么看啊?

    徐莱再仔细一看,林萱大局比分已经3比1,她安心地把注意力放在赵岩身上。主要是这两人的对手不是特别具有威胁力那种,如果没赢下来反而是爆冷,但引用乒乓界哲学家的一句话,“乒乓球没有应该。”

    这也是她做他们唯粉的原因,他们每一场比赛都用心打,不会因为对面世排没他们高就心生傲慢,更不会再状态不好的时候朝对面扔拍,骂对面脏话。他俩简直就是A国乒乓球队里情绪最稳定的人之二,之一是多年前的大魔头,令对方闻风丧胆,拿着鞋拍子都能硬下比赛。

    换作别人的心态早就崩了。

    总之,他们是很好的人,待人有礼貌,胜不骄败不馁。

    这时徐莱也还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不就是看队友比赛嘛,有什么不能看的,安心。

    但是这回合照真的有问题!有大问题!

    他们两个隔着一个队友站着,是不是她没睡醒,为什么赵岩看了一眼林萱后还在笑?

    他是这么爱笑的人吗?

    她偏不信,又去犄角旮旯里找出一些场外的视频。

    林萱在自己省队坐着,身旁是自己省队的教练,两人正专心致志地看比赛,但赵岩他,光明正大地拍了拍女队教练的肩膀,隔着粉丝视频都能看清他阳光的笑容,林萱看着比赛,没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看起来的确没什么,一次或许不算什么,但两次?三次?

    怎么有林萱的地方,他的眼神就跟不值钱一样贴过去?

    这合理吗?

    不是,他大老远绕那么远就为了“偶然”和女队教练打个招呼?

    徐莱心里开始生了一些异样,这都还好,让她不会轻易动摇的是,赵岩和林萱正处于当打之年,估计等他们各自结婚还有七八年吧?

    而且乒队这么多年也没人敢把恋情公布在大众面前,她要是敢公布,信不信明天各大网络平台掀起一股腥风血雨,直接把人在热搜挂一天。

    即使有谈恋爱的,也不敢拿出来说啊,要是一输球可不得往对方身上扣帽子,什么都是因为谈恋爱分心不想好好打球。

    所以保守起见,有些人偷偷谈恋爱,其他人也不知道,知道的也不会往外说,这没有什么好处。

    其实徐莱不信他们赵岩和林萱会谈恋爱,首先赵岩说过他有女朋友一定会公开,如果不公开就是时间没到,而林萱,她眼里只有小白球,眼神纯粹,给她两颗棒棒糖就能把她拐走的感觉,他们两个实在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啊。

    其实他们有点什么对她来说无所谓,因为她又不是cp粉,她是事业粉,比起磕cp来说,她更希望他们各自登顶,没人不想去最高领奖台看风景的吧?

    看着国旗因自己而升起,沉甸甸的奖牌挂在胸口,为自己国家争光,这一刻的荣誉感不用多说。

    她是事业粉!铁打的事业粉!事业永远都放在第一位。

    这点异样的情绪很快被其他情绪压下去,她点开他们各自的比赛视频又认真看了一遍,果然是她看上的人,连步伐和球风都这么赏心悦目,打球打得大开大合,板板有力……

    呸,她怎么又磕起来了?

    不可能!

    她偷偷在小号上发虽然他们两个都很好,但她觉得他们不是一对,她是事业粉,再重述一遍,她是事业粉。

    不纠结了,看看林萱这次有什么十佳球,提前学一下,等休息日找人切磋。

    对了,她竹马刚从国外回来,邀她出去玩,这可是个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的好机会啊!

    *

    徐莱的竹马叫于瑾弋,他们两家还住在云巷里的小村时,她和他就是天生的冤家,从小打到大,她们小学甚至初中都是在这片区域读的。

    尽管他有时候会逗她玩,但要是有人欺负她,他第一个出头,她是独生女,而他是独生子,莫名奇妙他就成了她干哥,双方的家长都是这么认为的,她颇不服气,从来没喊过他几句哥。

    直到云巷拆迁,她们家和他们家虽然都分了一套房子,但于瑾弋的父亲决定去外地闯荡,把他也一起带走,因此他们高中三年都没怎么联系,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还记得上门拜年,继续延续他欠打的本性,逗她玩。

    她和他都考上了松市的大学,但不在同一所大学,他比她大两级,她妈妈徐女士让她和他好好联系一下,他……父亲投资失败,变得爱打人,还因为家暴被于瑾弋送进警局。她母亲自小就把他当自己孩子对待,她点了点头,大学的时候,时不时去他们学校找他玩。

    有人甚至传言她是他的小女友。

    她们两个矢口否认,她和他早就向对方确认过各自喜欢的类型,他是俗人一个,喜欢那种温柔性感大姐姐,她是比他高尚的人,她喜欢那种看上去很有文化的。

    于瑾弋忍不住嘲笑她,还暗自和她比赛,看谁先找到对象。

    她才不肯跟他在这上面争高低,她对于爱情比较随缘,而且她对于追求者有些阴影。

    高三的时候,有个男的在她下晚课回家的时候堵住她,意淫她是他的女朋友,她跟别人多说了几句话,他就发疯似地拖着她往没人的地方走。于瑾弋这晚刚好在外面和朋友聚餐,顺便过来接她,看到她被人拽走,气得把他揍了一顿,这男的最后被停课休学,检查出精神病。

    她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对靠近她的男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于瑾弋也帮她留心周围的人。

    过了三四年,徐莱大学毕业了,仍然没谈过恋爱,于瑾弋失恋了,又恋爱了,又失恋了,他和她女朋友断断续续谈了三年,她还是单身狗。

    其实她真的没什么毛病,不是所有男人都像高三那个人一样,她只是反应不太快,她真是没看出那个男人怎么喜欢她的,难道给他递过几回作业,他就喜欢她了?

    难道人们对于喜欢的定义是这样的吗?

    难道不该是双方确认过,才叫喜欢吗?

    也许她对感情是有那么一点迟钝,比如在上家公司,一个男同事频繁请她吃饭,但她都以没时间的理由回拒他,她同事说他喜欢她,她一头雾水,她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就喜欢上了?

    不过听说这位男同事很快调走,去别的地方跟别的女孩吃饭去了。

    或许他是真的想找个饭搭子。

    今天,她好不容抽出休息时间,于瑾弋请她去球馆打乒乓球。

    她问:“你不是才从国外回来吗?不休息一下?”

    “我从国外都回来两个月了?你加班加到头脑发昏了?”于瑾弋怼了她一句。

    “可是我最近不太想打球,我需要充分安静的休息。”她违心地说。

    于瑾弋戳破她,“徐莱,你别装,你就是嫌跟我在一起丢脸!跟我出门丢脸吗,我这寸头多霸气!”

    她笑了两声,他被他女朋友剃了个光头,他还乐呵呵地到处乱转,跟他走在大路上,别人都觉得他是关久了刚出来的。

    “好啦,我去啦,还有谁一起吗?”她问。

    “还有秦柏采啊,不然还有谁,她哥我就他一个铁哥们。”

    秦柏采啊,她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个人物,他是于瑾弋的舍友。

    有一次她生理期,舍友都回家了,她一个人在宿舍痛苦地挨过去,秦柏采到她宿舍楼下,给她送止痛药,带她出去吃了个饭,然后去超市给她买了点吃的,这就是他们的初相识。

    之后于瑾弋去哪玩都会带着他,徐莱和他自然而然也成为了朋友。

    上一次联系好像还是在她生日的时候,秦柏采对她说抱歉,给她送的礼物被海运弄丢了。

    徐莱说没关系,但他语气里有些遗憾,还对她说,希望下一个生日能跟瑾弋一起帮她庆祝。

    她礼貌地说不用,不用。

    电话那边有人叫了一声Andrew,她以为他有急事,主动挂了。

    徐莱好奇地问:“他也回来了?”

    于瑾弋说:“大小姐,咱们都回来几个月了,你都没来见我们一眼,我还以为你跟我俩有仇呢。”

    这可真是好大一口锅,徐莱为自己解释,因为上个工作老板pua她,把她贬得一无是处,她一气之下就裸辞了,那些天急着找工作,根本抽不出时间去见他们。

    这回所有事情都安定下来,徐莱答应了于瑾弋,打了个车去球馆,不知道是不是幸运,雾蒙蒙的天突然下起大雨,而这雨在她进球馆之后才从天上灌下来,还差一秒,她就被淋湿透顶。

    她正想找张纸巾擦脸,视野里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抬眼看去,秦柏采出现在她面前,和煦地笑着,“是不是差点淋成小花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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