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座木头搭建的小桥,向东步行百余米,便是柯沟。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田间种的玉米已经有半人高了,驴车载着一个穿着嫁衣的新娘,在村口停了下来。
一个四五十岁的干巴老头从驴车前面起身,把驴车拴在土路边歪歪扭扭的树上,远处的阵阵蛙声传来,年轻的姑娘把身子探出窗外,费了很大的力气开口:
“咳咳咳,大爷,我这几日病的厉害,可否再缓几日?”
大爷从纸盒里抽出一丝丝绿色的烟丝,手用力的揉搓,团成一个球,用力的按在黑黢黢的烟杆里,洋火划过洋火盒,一束火光亮起,一个穿着短袖,头发耷拉在耳朵边的四十岁妇女,打着一个银色的手电筒,踏着夜色缓步走过来。
“维了哥,维了哥,终于来了呀,一路上可还顺利?”
女人给干巴大爷递了一盒烟过去,看似恭维的问候着。
“人我送来了,明天结完礼,记得把尾款补上”大爷把火柴扔在路边的草丛里,火光瞬间熄灭。他向村里望去,只见一簇簇灯光,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山脚下,给人一种冷寂的感觉,那边传来的乐器声,已经被黑暗吞噬了。
“晓得呢,晓得呢,这个您就放心好了,差谁的钱也不能差了您的呀!”远处又传来杂乱的说话声,不一会,又走来了五六个中年妇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仿若有天大的喜事似的。
“新娘子,今天晚上先搁我家住一晚,明儿个就正式成婚了。”
五六个大娘手忙脚乱的把新娘子从驴车上拽下来,簇拥着向村子里走去。渐渐地嬉笑声和哭泣声都隐藏在了山谷的夜色里。
最先出来的大娘和干巴大爷咕咕叨叨说了一会儿,也散开走向相反的方向。
当第一缕晨光轻轻拂过山峦,在远处的山顶上空,淡淡的朝霞光辉随着太阳的升起逐渐迸发出来。山村便从一夜的沉寂中苏醒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混合后的清新空气,鸡鸣声此起彼伏的响彻山谷,宣告者新一天的到来。炊烟袅袅升起,在蔚蓝的天空下缓缓飘散,给空旷的山野增添的一丝生气。
村头的小庙亭下,几位老人早已围坐一圈,手中拿着水烟袋,聊着家长里短,偶尔还能听见哪家传来的犬吠声,仿佛在和过往的行人打着招呼。
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向沟里走去,可以看到一些村民拿着锅碗瓢盆,板凳小桌往牛二家走去。妇女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边走边聊,欢声笑语不断。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整个村庄被金色的阳光笼罩,整个村庄开始忙碌起来了。
牛二家早早的就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喜字,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燃放后的火药与新鲜蒸制馒头的香味。在牛二家吃过早饭后,大伙开始筹备午饭,王大娘带领着妇女们回家给新娘子装扮。
“这小妞长得真不错,就是矮了点。”
“三十大几,能娶上就不错了,没得挑啦!”
“这倒也是,这兄弟两真是可怜,早早死了爹娘,没人帮忙抄闹,可怜兮兮到三十多弟弟才娶了一个媳妇。”
“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泪人的话了。”
大家都开始若无其事的忙活着手里的活。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紧接着是骑着自行车的牛二,他手捧鲜花,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车头绑着大红花,显得格外醒目。达到王大娘家门口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王大娘,我来接新娘子了。”
“你个愣头青,纯靠喊呢?喜糖红包倒是来点呢。”
“哈哈哈,不好意思啦,林叔,今天太激动了,东西带了,忘记发了,来大伙分分,撒喜糖了。”
“开始”话音刚落,孩子们便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争先恐后地伸手去抓糖果。大人们也不甘落后,有的人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轻松的拿到了糖果,有的人则依靠敏捷的动作,在群众中穿梭自如,还有的家长带着更小的孩子,耐心地等待机会。一时间,欢笑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场面十分热闹。
进入到新娘所在的房间,气氛显得格外沉重,虽说房间里也挂着红,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感,她的脸上没有笑容,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与无助。
牛二笨拙的将新娘背在背上,只见他双手紧紧抓住新娘的大腿,双腿微微颤抖,仿佛背上的重量远超他的预期。牛二咬紧牙关,缓缓站起身来,每一步都显得十分谨慎。他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又停下来,调整了一下姿势,生怕不小心让新娘滑落。整个过程都充满了戏剧性,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
一路吹吹打打,到达牛二家,从进门开始,新娘垮了火盆以示驱邪避凶,但这些对新娘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它们像一种束缚,藤蔓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她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仿佛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宴席上,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但新娘却被人安置在新房的炕上。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周围的人低声交谈,偶尔有人试图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显得异常尴尬且沉重。
聂凤儿站在人群的边缘,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聂凤儿的目光从新娘步入这个院子就一直跟随着她,她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色嫁衣,上面绣满了金色的花朵和凤凰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僵硬的微笑中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新娘的眼神里没有其他婚礼上常见的喜悦与期待,反而显得有些迷茫与不安。
聂凤儿感到非常好奇,她在新娘被安顿好后,悄悄的走进几步,踮起脚尖扒在窗户上,试图看的更清楚一些。这时,新娘的目光不经意与她相遇了。看到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新娘的严重闪过一丝温柔,她微微一笑,向聂凤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