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木质单扇门被撞开,一个红色身影“啪”的一声倒地不起。
刚准备出门寻人的苏语婷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形物体。
红色优雅的身影此时像掉入泥沼的洋娃娃,破碎,污浊,毫无生气。
苏语婷长长呼出一口气,不急不忙脱掉刚穿上身的外套,走到不停呓语的黎溪跟前,看了一会才伸手拉地上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挪到了床上,苏语婷想扔掉她的冲动都有。
“呜~婷婷,他不要我了~不要了~”
鼻涕眼泪不要钱的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奔流,苏语婷沉默着,刚想起身就听见黎溪又开口了。
“嘿嘿~你知道吗?我刚刚站马路上,那些车从我身边嗖嗖嗖~~还骂我神经病!都他妈是胆小鬼!哈哈~胆小鬼~”
苏语婷终于爆发了,她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黎溪!你有病吗?你能活的像个人吗?没有男人你活不了是吗?”
“呜~你也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了!为什么啊?我哪里不好啊?婷婷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好不好?”
黎溪哭的更大声了,控诉又悲愤的声音响彻在这不足七十平的廉租房里。
她们俩是表姐妹,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又一起在外地打拼,曾经离开家时都有些远大的理想,对未来满是憧憬,只是,生活总是时不时跟他们开个玩笑。
黎溪机缘巧合走上了直播这条路,赶上了潮流大军,并拼出了一条路,在这群人里崭露头角,小有名气。
性格有点冷漠的苏语婷混迹在酒店行业,边学边成长,现在也是酒店大堂经理,算是有了小小的收获。
原本一切都充满了希望,欣欣向荣,苏语婷还曾幻想过不久的将来她们会风风光光衣锦还乡。
直到李少杰的出现,他就像一颗毒瘤,长在了黎溪身上,让黎溪开始溃烂,失去颜色和生机。
就像今天,这不是第一次,苏语婷知道,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苏语婷看着趴在地上抽泣的黎溪,流下了眼泪,吸着鼻子坐到黎溪跟前,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她,说道:“好,带你去找他,你先睡觉好不好?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去找他。”
黎溪哭累了,听到安慰的话又傻傻笑了起来,抽咽着睡了过去。
太阳从不管你的苦不堪言,它照常升起,明天永远不会迟到。
苏语婷起床,看着在床上姿势都没变的人,叹了口气悄悄出门。
昏暗的屋子,安静到连呼吸都几不可闻,陈旧的木地板被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晨光撕裂成了两半。
突然,躺在枕头边的手机响了一声短促的提示音。
黎溪懒懒的蠕动了一下,伸手摸索,眯着眼看了眼手机,就这一眼的时间,她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彻底清醒了过来。
愣了一瞬间,手忙脚乱穿衣摔门而出,只留下被风带起又落下的窗帘和床上的狼藉。
苏语婷下班后匆忙提了米粥回家,小心打开门,害怕吵醒宿醉的人。
但当她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时脑袋空白了一下,因为以往这种情况下黎溪肯定要躺一两天。
伸手扯开窗帘,白昼的光驱散了屋内的逼仄气氛和昏暗,苏语婷思考了一会抬手拨通黎溪电话,一直都是忙线。
苏语婷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她没有朋友,或者说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在这个城市她只有自己和她的“粉丝”,随时可以喜欢上别人的“粉丝”。
沙发上扔着沾满泥水的红裙子,但梳妆台上的东西没动,床铺乱糟糟的,可以看出来她是匆忙离开的,甚至不用多想,苏语婷就能猜到她的离开肯定是因为李少杰。
电话一直没有打通,苏语婷跑遍了黎溪经常去的地方,问遍了那些不算相熟的朋友,当残阳的光斜洒在门口时,苏语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这个空荡荡的“家”。
一种不安在肆无忌惮的弥漫,无边无际又找不到源头,苏语婷手心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因为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嘴唇也有些发白。
她瘫软在沙发里,脑袋里像装了浆糊,乱糟糟却又一刻不停地思考着黎溪可能去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的从沙发里起身,夺门而出。
郊区一所高中的后山,一个不起眼的小山丘,夕阳最后的一缕光随着苏语婷的闯入彻底消失。
喘着粗气的苏语婷奋力奔跑在这条通往山顶的小山路上,周围因为晚风吹拂而沙沙做响的树叶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凄凉。
山顶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槐树孤单又坚定地在站在那,俯瞰着山下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看它的光怪陆离,它的真真假假,生死悲欢。
黎溪就背靠着树静静坐着,她没有特意打扮的脸格外苍白,发丝缠绕着,有一种灰败又破碎的美,但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像极了对世俗的蔑视和反抗。
苏语婷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全部憋在了胸口,嘴唇轻轻抖动,每阵风过就想要带走一些东西。
时间漫长又短暂,苏语婷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跑过去,跪坐在黎溪身边,慌乱的巡视全身上下,当看到血红的手腕和暗沉的泥土时,苏语婷无声的张了张嘴,手足无措想把黎溪拉起来。
好歹理智残存,苏语婷抱着黎溪听到了她微弱的心跳,急忙打了急救电话。
“姐……姐……你不要吓我,我错了,我不该冲你发火的……”苏语婷的眼泪像被打来了闸门,不要钱的往外涌。
苏语婷这会什么都想不起来,感受着怀里人似有若无的体温,只是一个劲的把衣服往她身上盖,撕破的体恤衫在那个深可见骨的手腕上缠了好多圈,可红色依旧醒目又无情的渗透了出来。
在去往医院的救护车上,忙碌的医生在像摆弄一个破布娃娃一样摆弄黎溪。
苏语婷浑身是血,她好像哪里都痛,又哪里都发麻,耳边机器不规律的滴滴声和医生的话越来越远,空旷杂乱。
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一切,爱是什么呢?恨又是什么?她无法理解,她脑海里就剩下了荒唐两个字,是啊,荒唐。
荒唐的爱,荒唐的恨,荒唐的生命。可是,苏语婷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去恨过,她不知道她恨谁,恨什么,但那种恨就快成实质般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