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很冷，季羡安外面只穿了一件黑色长款大衣，那是他哥出国前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他的手里夹着一根烟，手止不住的颤抖，连带着烟灰簌簌落下，今天他来给哥哥接机。
他哥并不喜欢他抽烟，但他们已经两年不见，如果不靠着什么来麻痹自己，只怕会再见到季辰宇的第一眼就情绪失控。
至于情绪失控的原因，分别时间长算一个，更重要的是他爱上了他哥，不是兄弟与兄弟的喜爱，是情人间的爱恋。
人流一波接着一波，络绎不绝。
季羡安站在机场门口，终于等到他想了一年又一年的人。
季辰宇将脸埋在围巾里，脚下生风，推着行李箱走得飞快。
“哥！”
人声嘈杂，季辰宇并没有听见季羡安的呼喊，反而朝着另一边走去，一个英俊而高大的男人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看到这个陌生的面孔，季羡安不满的皱眉。
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干脆直接用手摁灭了烟头，痛感从指尖传来，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季羡安朝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十分用力，如果他此刻穿的是皮鞋，那整个机场门口一定会回响着他皮鞋嗒嗒作响的声音。
林书岑看见季羡安还敢来，有些意外的挑眉。
季辰宇背对着季羡安，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林书岑拍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转头看：“你弟弟来了。”
季羡安是为了证明什么，林书岑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哥。
说话间，他又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季晨宇的行李箱，表面上是笑意盈盈，实际上林书岑不管怎么用力，也没有办法把行李箱从他手中夺过来。
“哥，好久不见。”
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脸上，季辰宇向后退一步，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弟弟，只能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嗯。
季羡安表情顿了一下，又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林书岑看，咬牙切齿地问：“哥，他是谁？”
“朋友。”
林书岑看着季羡安满脸怒意，便起了逗逗他的心思，手揽过季辰宇的肩膀，笑着在他耳边问：“我们只是朋友吗？今天晚上不是还要去我家吗？”
林书岑察觉到对面的人更用力了，他也赶紧加大力度，以防行李箱被抢过去，突然！
季羡安却松手了。
未来得及反应的林书岑向后倒去，幸亏他们的车就停在身后，才阻止了他在大众面前摔得四脚朝天。
“怎么突然摔了？”季辰宇想去扶他，却被季羡安挤进他们中间，阻止了他的动作。
季羡安视若无睹，伤心的低下头，肩膀抖动：“哥，我还以为我们兄弟两个这么久没见你会第一时间回家和我聚一聚呢，既然你有约，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季羡安肩膀都向里缩了两公分，怏怏不乐地转身离开。
季辰宇连忙抓住他的手，解释：“抱歉，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所以才……我跟你回去，好吗？”
“嗯。”季羡安委屈的点头。
林书岑被被气笑了，饶是他这个花花公子在花丛中四处流连，也没见到过有男的精通茶道。
林书岑递过行李箱的时候，忍不住在季晨宇的耳边说：“你可小心，逗他一下就这么演，你弟弟这两年是进化了。”
季羡安（2.0版）拉着季辰宇向车上走去，拒绝给他和林书岑相处的机会。
车上，季羡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哥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来接你，之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现在想想，真要给你道个歉啊，哥。”
季辰宇温柔的对他一笑：“好久之前的事了，虽然我们都不在意，就当它没有发生过吧。”
“哥这几年在国外待得怎么样？”
季辰宇眼睛向下看，回忆着这两年在国外的时光。
“和这边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每天都过得充实又忙碌，要说最大的区别，要是那边没什么特别交心的朋友。”
季羡安有意把话题引向心理学方面，状似不经意地问：“是因为去国外进修的是心理学的原故吗？”
“嗯，还要多亏这次能去国外进修心理学，现在对一些事一些人都看得更通透了，这次回国，我打算开一家心理咨询所。”
“到时候，哥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季辰宇欣慰地拍他的肩膀：“谢谢弟弟。”他的举动本是想拉近兄弟间的距离。
却看见季羡安短暂的笑了一下后，不动声色右手按住左手，尽量让他左手的抖动不那么明显，季辰宇注意到这一举动。
“怎么了？”
“一些老毛病，哥，没有你的这两年，我过得不是很好。”
季辰宇察觉到他要说关于手抖的事，注视着他的眼眸，静静聆听着。
“我有了躯体化症状。”
“大概是一年前吧，我时不时的开始手抖，后来越来越严重，演变成躯体化。”
“至于原因呢……这两年我经常被一些同性表白，我不恶心，但也不想接受，直到有一次，我和朋友们在聚会上喝醉了，之前被我拒绝过的人，触摸我的手，我的脸，甚至更加过分。”
“那一刻，我感到十分恶心。我用力推开他们，跑去卫生间，止不住的干呕。”
“再后来我对所有同性的触碰感到反感，厌恶，甚至恶心，和同性在同一个空间相处久了，或者触碰，就会偶尔手抖。”
季羡安表情不是他的语言那么平静，他的脸上是痛苦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呼吸加速。
季辰宇想抱抱他，安慰他，又想起了他说的话，只能默默的注视，试图给予他一些力量。
回忆总是痛苦的，季羡安抬起眼和哥哥对视，他的睫毛有些湿润，他没有仔细描述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给他造成这样的痛苦，季辰宇想象不到那些人会多么的恶劣。
“哥，我想摆脱现在的状态，心理医生也提出过对我进行治疗，但我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治疗，除了你。”
季羡安抬起头，与季辰宇对视，他的眼眸深邃，带着哀求和不易察觉的恨，说话都有些颤抖：“哥，我总觉得他们会伤害我，我只相信你。”
季辰宇轻叹口气，他怜悯季羡安的遭遇，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我希望你能走出去。”
“嗯。”季羡安慢慢闭上眼，头靠在车窗上，平复自己的心情，察觉到身旁的人视线还没收回，他在心里想象着此刻季辰宇看自己的眼神会是多么心疼。
阴影里，他的嘴角上扬，心中轻笑：“哥，太同情别人，会被骗。”
季羡安带季辰宇回了新家，冷色调的装修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
“怎么从老宅搬出来了？”
季羡安自然地替季辰宇解开围巾，搭在手上：“老宅太大了，一个人住感觉很孤独，哥想回去住吗？”
季辰宇回想了下平时在卧室要打电话互相交流的老宅，摇头拒绝：“确实不适合独居，我过几天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行。”
季羡安嘴角微微上扬，季辰宇看他的表情觉察到老宅应该是有些有意思的东西，更加想回去。
“过几天吧，我让人把家里收拾干净我们再回去，这几天哥先住在我这？也方便治疗。”
他们最后敲定的计划是脱敏治疗，让季羡安直面深处的恐惧，按照他分的层级二人一点点接触。
“哥，明天再开始吧，早点休息。”
季羡安以挂围巾的名义躲进衣帽间，脸埋在季辰宇的围巾里，深呼吸，嗅闻着季辰宇的气息，他的脸上逐渐爬上红晕。
“哥，季辰宇。”季羡安抑制不住叫哥哥的名字。
“安安，家里的备用洗漱用品在哪？”
季羡安抬眼，充满侵略性地注视着门口，沙哑的嗓音带着不满足：“洗手间左边第二个抽屉，是哥常用的牌子。”
“好。”
季羡安扫到一套叠放整齐的情侣色睡衣，又叫住季辰宇：“哥，你先去洗澡吧，等会我把睡衣拿给你。”
哗啦啦的水流声很快响起，季羡安第一次对浴室的磨砂玻璃感到满意，季辰宇身体的曲线在氤氲的热气包裹下若隐若现。
季羡安舔了下嘴唇，就这么站在门口看到水声停止，季辰宇转头看到门外的人影吓了一跳。
“安安，怎么不叫我？”
“刚来，给你睡衣，哥，开门。”
季辰宇想让他把衣服放在外面，但季羡安固执地手举着衣服站在门外，季辰宇只好裹上浴袍拿了衣服，又回去更换。
没得逞的季羡安撇嘴，递衣服时又假装不小心碰到他哥的手指。
等到他洗漱的时候，浴室里没有了氤氲的热气，因为他是用冷水洗的澡，季羡安洗漱完忍不住笑骂：“艹，季羡安啊，你以后可能要天天洗冷水澡了。”
他换上睡衣，看着镜子中和季辰宇款式相同的睡衣，又甜蜜地想：“那怎么了？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