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

    01、

    梁宜舟耷拉着脑袋,嘴里正吃着快速融化的冰淇淋,步伐越走越缓,只听并肩而行的大学室友程如梨没好气地抱怨:“这个人怎么狗眼看人低啊!”

    梁宜舟被她喊来室外打了一个多小时羽毛球,此刻眼神已经恹恹的失去了焦点,即使她发呆放空的模样经常激发室友抓拍的欲念。

    但是正在气头上的程如梨却顾不上这个,没好气地继续抱怨:“只是个别墅区的保安,又不是业主!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我们只是进去捡个羽毛球就出来,压上学生证还不行?几步路的距离,我们能干什么坏事呀?”

    梁宜舟声音仍是淡淡的,没被甜腻的奶油影响:“没事,今天球打得也差不多了。”

    “不行,太欺负人了!哪有这样的,明明就在眼前了,死活不让捡,我们不进去就是了!”程如梨左眉一扬,不服气地挽住梁宜舟的胳膊,转身就拉着她往回走:“今天必须让他给我捡回来,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小羽毛球能打扰业主什么!”

    梁宜舟为难地看她一眼:“要不我给你买一盒新的……”

    程如梨喋喋不休:“不是钱的事儿,谁还缺这一个羽毛球了,就是看不惯他们瞧不起人的样子!他是没碰到我妈,不然非得给他头骂掉,你就陪我回去找一下那个保安嘛!”

    梁宜舟还想张口再说些什么,想到平时程如梨的妈妈经常周末开车来探望她,宿管阿姨维修宿舍漏水的事情上怠慢了几天,也是程妈妈风风火火出头解决。

    她吞咽下最后一口令喉咙有点发腻的巧克力,心里一软:“好吧,我们去看看。”

    等再次回到玫瑰栖院那边,保安正刷着手机短视频,连保卫处的玻璃窗都不愿意主动打开,待程如梨敲了几下,他才不情不愿地推开半截:“怎么还回来了?”

    “我说大哥,我们的羽毛球就丢在那棵杏树底下,我们从这都能看见——”程如梨往别墅内明确的方向一指,“那儿!就那家门前!捡个球三分钟的事情,不耽误您工作!”

    “放你们进去就已经是耽误了!”

    梁宜舟轻轻拉扯了下程如梨的胳膊,微笑着对保安大哥说:“大哥,我们不进去,您看看方不方便帮忙捡一下,球不值钱,就是这样落在业主门口也不太好,您看呢?”

    保安大哥抬眼瞥了她一眼,心生较量:“你们不在这边打球就不会落在人家门口。”

    程如梨闻言连声音都提亮了几分:“你这人是不是有毛……”

    只见梁宜舟伸手在她的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足够及时,打断了她脱口而出的抱怨。

    梁宜舟长吸了一口气,犹豫了几秒,半拉开自己的背包侧面口袋,摸索了几秒,将两根烟轻捏在指尖,压低着视线从玻璃窗递过去:“给大哥添麻烦了。”

    保安大哥面不改色地接下,没有丝毫推辞之意,轻蔑笑了下:“去吧,快点儿啊!我这工作也不好做!要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都这么来说,岂不是这个小区都装不下了……”

    “好的,我们很快。”

    程如梨哪见过这场面,一下子咋咋呼呼的锐气就被人卸了个底朝天,刚呆滞地跟着梁宜舟迈了一步便被保安大哥制止:“诶?你就别进去了啊,进那么多人干什么?”

    梁宜舟回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面孔平静:“没事,我马上就回来。”

    虽说就在进门左转往里走几步那一户,待梁宜舟真正穿过繁花复古铁门踏进小区那一刻,她才发觉目之所及之处都被打理得很规整。

    就连小路边的一丛丛绣球花都是多色□□着的状态,落地衰败的花瓣都极少见。

    梁宜舟茫然地走了两步,有种心底失重的急刹车感受,弯腰捡球时有清风迎面,刚好将她有些黏湿的齐肩长发吹起。

    站起身时,眼前几乎从没有颜色的空旷之地转而变成清晰的淡白色,是一个男生的白T恤,他正在一步之遥望向自己。

    他眼神没有任何意味,只是这样淡淡地看着她起身,他头发乌黑,肩颈白皙,五官站在树影遗落的光斑里显得格外清晰。

    银亮发光的游鱼从梁宜舟的眼前一闪而过,是一道挪动的太阳光,像是刻意提醒她回神,她几乎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他声音清冽:“抱歉。”

    她微微怔神:“没事,我来捡球。”

    “哦。”

    梁宜舟飞快地看他一眼,眼神又因为身高差落回到他的脖颈之间:“这是你家?”

    “嗯。”

    “哦……那是我应该抱歉,我打球不小心落在了你们家门前。”其实准确来说,应该算是一个约定俗成开放式的小院子。

    也有一些业主修葺了低矮的竹篱,将这一小片区域铺上了好打理的草皮。

    “没关系。”

    “那我……”

    梁宜舟话还没说完,身后小跑过来的保安大哥便讶然地迎上来寒暄:“朝陵回来啦?这两天一直没看到叶院长,都没能感谢上!我母亲胰腺癌手术很成功,后天就出院,全托您父亲的福,我们娘儿俩真的是万分感谢了。”

    叶朝陵好似并不知情,眼神只是沉默下去,声音冷静:“我父亲出差了。”

    “哦哦,难怪,我每天都仔细看着呢,生怕错过您父亲的车,道谢都没机会!”保安大哥挠了下光滑的鬓侧,自言自语道:“不方便、也不可能问您要联系方式,我再等等吧。”

    梁宜舟目不转睛地盯着保安小哥飞起的那一点皮屑,不易觉察地轻笑了一下,转身便是要走,感知到背后有一道眼神。

    梁宜舟礼貌真挚地回眸,只盯着叶朝陵那张极好看却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再见。”

    “嗯,你住?”

    保安大哥忽然抬了下手,梁宜舟明显看他一脸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微微扬起下巴对着叶朝陵说:“停车场那边哦。”

    均价十二万的小区没见到门前停一辆车,总不能没有停车场吧,梁宜舟自信之余,又迅速转过身,没有再敢端详他们的神情。

    顺利拿到球走出玫瑰栖院,程如梨左右打量了她一下:“舟舟,你有烟啊……”

    梁宜舟摸着耳垂笑了一下,侧过脸认真过她说:“嗯,我爸爸的,经常戒烟失败,我如果看到了就会把烟藏起来。”

    程如梨顺了顺自己的心口,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我倒不是不能接受女性抽烟,就是挺难想象你抽烟的,你别误会我啊。”

    “没事,我当然理解你的意思啦。”

    程如梨很快恢复好心情,着急问:“你们刚刚在里面说什么?我看好几个人,可惜眼睛不能拐弯,没太看清,但是好像有个大帅哥!”

    梁宜舟没有吱声,不需要刻意回想也能立即想起刚刚碰到的那个可能叫“叶朝陵”的少年。她不确认这几个字怎么写,但是光是听起来,念起来,就已经足够好听。

    那天过后,梁宜舟周末晚上经常散步走到玫瑰栖院附近,或是办事选在附近。

    她没有心存一丝偶遇的侥幸,纯粹喜欢沿着这一面花瀑墙面漫步。

    那些摇曳的花束饱满垂落,却在这里变得再寻常不过,走到尽头,回家便要入小巷,初夏的蛾虫密密匝匝成团扑面,令人烦躁躲闪。

    在梁宜舟伸手挡开那一秒,她看见不远处已经靠在路灯边等她的“熟人”。

    其实她只知道他叫“陈屿”,跟他联系自己的社媒ID一致,外放信息写着19岁,跟她一样,其他内容她不知悉也不感兴趣。

    管他呢,是一个安全靠谱的客户就行。

    他垂着眼睑,没有要识别身份暗号对人的意思,直接问他:“总共多少钱?”

    “算你550。”

    “这么有零有整?”他长相偏硬朗,整个人闷在昏暗的灯光里,牙齿显得格外白净。

    梁宜舟轻微撇了下巷子尾的摄像头,不确认是不是开着的,想快速完成:“嗯,行不行?”

    “好,下次有优惠吗?”

    梁宜舟面无表情地说:“下次再说。”

    等人走了,她才想起来其实就算不留手机号码,也可以加个微信,其他平台不常看回复不及时,但是一抬眼人已经不见了。

    再回头预备回家时,却发现又是那双熟悉清冽的眼神,梁宜舟没料到这条脏乱的巷子会有人经过,她怔在原处,一动不动。

    小巷子狭窄得密不透风,梁宜舟擅长不外露情绪,处理难事,她露齿而笑:“又碰到你了。”

    梁宜舟往前走了几步,就算是有成群的蚊虫扑上来,她也没有狼狈得伸手遮挡。

    叶朝陵垂眸,似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轻声问她:“是有什么麻烦吗?”

    “啊?”梁宜舟瞬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却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语气里多少带着点嗔怪:“哦哦,那个啊,我弟弟。”

    叶朝陵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梁宜舟保持微笑着,张口就来:“我亲弟弟,一直问我要零花钱,总是偷偷去网吧,我爸妈不同意,抓到了可要挨揍的!”

    “哦……这样。”

    梁宜舟平静回,丝毫没有反问的语气:“那不然呢?我爸妈管得可严格了,各方面……连晚回家都会批评我的哦。”

    叶朝陵不再多话,只是淡淡笑了一下,甚至有点像是哭笑,梁宜舟表面无波澜,心里实则慌乱如麻,根本没有思绪分出去多想。

    如同上次那般,她将仓促化作骄傲。

    提前离开。

    再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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